佛骨埋了,心才活
第十道钟声的涟漪骤然凝实,如一道森白的月轮悬于天际,将整座佛宗山门笼罩在一片死寂的光晕之下。
山门前数千佛修,无论是长老还是弟子,此刻都屏住了呼吸,目光死死地钉在那个跪于青石之上的身影。
叶怀瑾的脊背挺得笔直,仿佛要将这片天穹顶起。
他身前的青石上,那具晶莹剔的水晶匣中,七块碎裂的佛骨散发着悲戚的微光,像是一双双无声质问的眼睛。
他身侧,一张刚刚写就的《舍戒书》平铺于地,每一个字都殷红如血,带着决绝的体温。
“弟子叶怀瑾,愿舍佛子之名,弃不动之誓,以情为道,以心为证。若此路不通,愿骨埋此地,永镇空门。”
当最後一个字落下,那悬于天际的钟声月轮猛地一颤,光华大盛,却迟迟不肯落下,仿佛天道亦在为此犹豫。
就在这万衆瞩目的死寂中,一道身影从蜿蜒的山道上缓缓走来。
她一袭素衣,步履轻盈,却仿佛每一步都踏在了衆人心跳的节点上。
来人正是苏晚。
她的出现,像是在这凝固的黑白画卷中,点上了一抹唯一的色彩。
苏晚手中,一株幽蓝色的莲花正静静燃烧,那不是凡火,而是由混沌灵根催动情钟共鸣所凝炼出的情焰。
此物名为“心契莲”,可承载世间至纯的情愿,亦可滋养濒临枯竭的灵基。
无视周围数千道或惊愕丶或愤怒丶或惋惜的目光,苏晚径直走到叶怀瑾身前,缓缓蹲下。
她没有去扶他,只是将那株燃烧的蓝莲轻轻放入水晶匣中,让它悬浮于七块碎骨之上。
幽蓝的情焰光芒流转,瞬间将匣内映照得如梦似幻。
“你不该跪。”
苏晚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该跪的,是那些试图用冰冷的戒律,去压死一颗颗滚烫真心的人。”
叶怀瑾缓缓擡头,望向她的眼眸。
那双曾如古井般空寂的眼睛里,此刻再无一丝淡漠,取而代之的是两簇灼灼燃烧的火焰,足以焚尽过往的一切。
“我跪的不是佛宗。”他的声音沙哑,却字字铿锵,“是我终于敢面对的,那个真正的自己。”
远处,一座不起眼的高台上,明法和尚悄然伫立。
他手中托着一只暗金色的铜钵,钵内并非斋饭,而是一层淡淡的光影,光影中,一行行古老的文字若隐若现,正是他从佛宗禁典《情劫录》中艰难拓印下的三百年前某位圣僧的疯癫之语。
他的嘴唇微动,声音低不可闻,仿佛在与三百年前的灵魂对话:“情愿可成佛,执律反堕魔……原来,圣僧三百年前就已写下了答案……而我们,却将它当作疯人疯语,封禁了三百年。”
他眼中的迷茫与挣扎尽数褪去,化为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
他收起金钵,毅然转身,脚步沉稳地向着山门深处的元老会走去。
今日,他将把这段被尘封的文字呈上,哪怕因此被废去修为,贬为扫地沙弥,他也要让这个被埋葬的声音,在佛宗之内,重新响起一次。
同一时刻,远在万里之外的合欢宗。
宗主温如卿立于幽暗的密殿中央,脚下是一座繁复至极的阵法。
随着他指诀变幻,阵法的纹路被逐一点亮。
这便是合欢宗的最高机密——“双宗共修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