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第一个“自愿”
噩梦如冰冷的潮水,将谢小蛮猛地从沉睡中攫住,拖入深渊。
她看见自己跪在冰冷的玉阶上,身上那件刚穿了没几天的外门弟子服被粗暴地扯下,换上的是最卑贱的灰色凡婢短衫。
执事长老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像一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
而她身旁,苏晚一身是血,灵根被废,像一具被抽去骨头的破败娃娃,被人拖着,一步一道血痕,逐出山门。
“不!”
谢小蛮惊坐而起,冷汗浸透了单薄的里衣。
窗外月色清寒,杂役院里鼾声起伏,一切都静谧如常,可她心口那股被生生剜去的闷痛,却真实得可怕。
梦境里的绝望与无力,仿佛还攥着她的心脏,让她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刺骨的寒意。
她不能失去苏晚。
那个在所有人视她为尘埃时,唯一愿意停下脚步,为她点亮一盏灯的人。
那个明明自己身处绝境,脊梁却挺得比谁都直的人。
一个念头疯狂滋生,压过了所有恐惧。
谢小蛮掀开被子,赤着脚,悄无声息地溜出了杂役院。
夜风如刀,刮在她脸上,她却浑然不觉,心中只有一个目的地——听雪小筑。
离得越近,那股熟悉的丶带着一丝甜腥味的能量波动就越发清晰。
她绕过几丛修剪整齐的冬青,小心翼翼地探出头。
月光下,听雪小筑的院中,一道身影正被浓郁的红雾包裹。
那红雾并非死气沉沉的血色,而是流动的丶富有生命力的,时而聚拢如甲胄护身,时而散开如羽翼振翅。
苏晚就在这红雾中央,手指在空中划出玄奥复杂的轨迹,每一下都精准无比,与那日灯下所绘的符纹别无二致。
她的身姿不再是白日里那般刻意藏拙的懒散,而是充满了力量与锋芒,像一柄即将出鞘的绝世凶兵,凌厉得让人不敢直视。
谢小蛮的心跳得厉害,一半是敬畏,一半是担忧。
她看着苏晚周身那仿佛能吞噬一切的红雾,非但没有感到邪异,反而觉得那是一种极致的孤独与愤怒所化的战甲。
她需要帮助。
谢小蛮的直觉这样告诉她。
她从阴影中走出,脚踩在枯叶上发出的轻微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突兀。
苏晚的动作戛然而止,缭绕周身的红雾瞬间倒卷,收回体内,仿佛从未出现过。
她转过身,清冷的眸子在月光下看来,比寒星更亮,也更疏离。
“有事?”她的声音很淡,听不出情绪。
谢小蛮被她看得有些发窘,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鼓足了全身的勇气,才让那句话从喉咙里挤出来:“我……我能帮你吗?”
声音细若蚊蚋,却无比坚定。
苏晚的目光在她身上停顿了片刻,似乎在审视她的意图。
她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带着几分自嘲与试探:“你不怕我炼的是邪术?不怕被我吸干修为,变成一具枯骨?”
这个问题,换做任何一个正道弟子,都会吓得魂飞魄散。
可谢小蛮只是摇了摇头,她的眼睛很亮,倒映着苏晚清瘦的身影。
“你救不了自己的时候,都挺直了脊梁,怎麽会害我?”
她的声音依旧很轻,却字字清晰:“何况,我已经没有什麽可以再失去的了。”
最後一句话,像一根针,轻轻扎在苏晚心上。
是啊,一无所有的人,才最无所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