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念经,她拆庙
佛宗深处,那股微不可查的焦灼气息弥漫了整整三日。
它像一根无形的引线,穿过层层殿宇,最终点燃了藏经阁内那被遗忘的禁忌。
“走水了!藏经阁走水了!”一声凄厉的嘶喊划破了佛宗晨间的宁静。
这火起得实在诡异,并非天雷地火,更无凡间烟火的熏燎之气。
巡阁的僧人冲入阁中,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得魂飞魄散。
火焰是幽蓝色的,如九幽深处的鬼火,它们舔舐着一卷卷古老的经文,却对珍贵的紫檀木书架秋毫无犯。
火舌所过之处,经卷化为飞灰,唯独一本《合欢心法残卷》在火焰中心安然无恙,仿佛它就是这幽蓝异火的源头与君王。
此书乃是百年前一位惊才绝艳的佛子私藏之物,因其法门与佛宗戒律背道而驰,早已被历代方丈联手封印于最底层的“外道禁柜”之中,百年不见天日。
此刻,它却自行挣脱封印,引燃了这场弥天大火。
火势蔓延得极快,巡阁僧人甚至来不及施展神通扑救,那幽蓝的火焰便已卷上了藏经阁最高层。
它们仿佛长了眼睛,绕开了所有佛法秘典,唯独扑向了供奉在正中央的《不动佛经》下卷。
火光一闪,经卷上记载着“断情九章”的部分,竟被烧出了一个触目惊心的心形空洞。
就在衆僧惊骇欲绝之际,一道清冷而戏谑的女声自檐角传来,穿透了火焰的噼啪声,清晰地落入每个人耳中。
“你们锁他身,我便烧你们经。”
衆人骇然擡头,只见一道红衣身影俏立于藏经阁飞檐之上,衣袂在热浪中翻飞,宛如一朵盛开在毁灭之上的红莲。
她面容清绝,眉眼间却带着一股与这佛门净地格格不入的执拗与疯狂。
正是苏晚。
警钟长鸣,无数僧人从四面八方涌来,瞬间将藏经阁围得水泄不通。
可苏晚浑然不惧,她竟就地盘膝坐下,纤手一翻,掌心凭空出现一团跳跃的数据流光——那是系统忠实记录下的“情钟共鸣数据”。
苏晚引动阁中那幽蓝色的情焰为墨,以苍穹为纸,开始在空中书写。
她的动作不快,一笔一划,都带着一种庄严的仪式感。
第一个字是“情”。
当此字成型,佛宗上空那道若有若无的钟声涟漪猛地一震,涟漪的边缘瞬间凝实了半分。
“情非乱道之因,”
她一边写,一边轻声念诵,声音不大,却盖过了所有喧嚣。
“乃试道之镜。”
每落一字,钟声涟漪便随之震荡一次,那虚幻的第九响轮廓,在幽蓝光芒的映照下,愈发清晰,仿佛随时会从虚空中坠落,化为实体。
“心不动则道僵,情不燃则道亡。”
这十四个字,便是她以自身情劫为证,写下的《情证录》开篇第一言。
苏晚知道,佛宗高手尽出,要拿下她易如反掌。
但她不逃不避,故意留下这惊世骇俗的痕迹,只为逼一人走出那间名为清修丶实为囚笼的禅房。
藏经阁偏室,叶怀瑾被禁足于此。
窗户被符文封锁,只留下一道狭窄的缝隙。
他就是透过这道缝隙,看到了檐角上那抹刺目的红色。
他的手指猛地攥紧了膝上的经书,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本该愤怒,斥责她胡闹,竟敢孤身硬闯佛门圣地。
可胸中翻涌的,却只有如火焚般的焦灼与後怕。
苏晚的神魂尚未痊愈,竟敢如此催动情焰,这与自戕何异!
《不动佛经》摊在膝上,那些他曾倒背如流的经文,此刻在他眼中却开始扭曲丶模糊,最後竟化作了苏晚在葬神渊坠落时,那张染血的丶决绝的脸。
他第一次发现,经文里“断情”二字,竟像两根冰冷的铁钉,狠狠扎进了他那刚刚开始愈合的心口,疼得钻心。
“明法师叔!妖女猖狂,请准许弟子结阵擒拿!”一名执法堂弟子对着赶来的明法长老急声道。
明法长老是执法堂首座,此刻却在通往藏经阁的楼梯口停下了脚步。
他没有看那些焦急的弟子,而是仰头,深深地望着苏晚笔下那一个个流转着蓝焰的文字。
他的眼神复杂,有震惊,有沉思,甚至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叹息。
许久,他才低声对身旁的弟子道:“传我法令,所有人,只围不攻,待她自行离去。”
“师叔,这……这岂非纵容妖女亵渎我宗圣典?”弟子大惊失生,完全无法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