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轻眉只觉得喉头一甜,竟被气得险些呕出血来。
她所有的算计丶所有的权谋,在苏晚这种堪称野蛮的丶直指核心的质问下,都显得那麽可笑。
周围的弟子们大气都不敢出,他们从未见过柳轻眉如此失态。
看向苏晚的眼神,也从单纯的震惊,演变成了深深的忌惮。
这个女人,不仅有可怕的潜力,更有一颗无畏的心。
就在这时,一直躲在廊柱後的谢小蛮再也忍不住,她提着裙摆,快步跑到苏晚身边,一把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急切地低声道:“阿晚,你流了好多血,别说了,我们快走!”
她的小脸上写满了担忧,看向柳轻眉的目光却带着一丝倔强的防备。
苏晚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身体的重量却不由自主地靠了过去。
她确实到了极限,那场“情绪回流”,几乎抽干了她所有的精气神。
温如卿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手指在袖中轻轻摩挲着那枚玉简,似乎在评估着什麽。
柳轻眉强压下翻涌的气血,怨毒的目光死死锁定在苏晚身上。
她知道,今天想再动苏晚已无可能,但她绝不容许这个贱婢就此翻身。
她冷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居高临下的“仁慈”:“也罢,念你护阵有‘微功’,死罪可免。但擅闯重地,扰乱清修之罪仍在。从今日起,罚你……”
她的话音还未落下,一道清越的钟鸣声忽然从山顶传来,穿越云雾,响彻整个合欢宗。
铛——!
这是宗主召集令,非重大事宜不响。
所有人都为之一怔,齐齐望向山顶主峰的方向。
紧接着,一名身穿执事服丶神情肃穆的中年男子御风而来,身法迅捷,不带一丝烟火气。
他径直落在情焚殿前的空地上,目光在狼藉的石阶和对峙的几人身上一扫而过,没有丝毫停留,仿佛这些都入不了他的眼。
他最终的视线,落在了被谢小蛮搀扶着的苏晚身上。
柳轻眉心中一凛,上前一步,恭敬行礼:“见过张执事。不知宗主有何谕令?”
张执事却看都未看她一眼,这无声的漠视,比任何斥责都更让柳轻眉难堪。
他从怀中取出一枚流光溢彩的玉牌,并非宗门弟子人手一块的身份牌,而是那种质地温润丶雕刻着繁复云纹的特殊令牌。
他手托玉牌,向苏晚微微颔首,声音平直,不带任何感情色彩:“杂役苏晚。”
苏晚擡起头,迎上他的目光。
“因你于情阵之乱中,勘破‘情炼’玄机,护宗有功,经长老会与宗主共议,特下此令。”张执事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在场所有的心跳声。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宣布道:“即刻起,擢升苏晚为内门弟子,免除所有杂役身份。另,其心性独特,所修之道亦前所未有,寻常居所灵气驳杂,不利修行。特赐‘听雪小筑’为其居所,即刻迁离柴房,即日生效。”
话音落下,满场皆寂。
柳轻眉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内门弟子?听雪小筑?
那可是宗门内最僻静丶灵气也最纯净的几处独立别院之一!
寻常内门弟子都求之不得,向来只赐予那些有特殊贡献或被寄予厚望的核心真传!
这个贱婢……她怎麽配!
张执事没有理会任何人的反应,将那枚代表着新身份与居所的玉牌递到苏晚面前,语气依旧平静:“苏晚弟子,接令吧。”
苏晚看着那枚在阳光下泛着温润光泽的玉牌,又看了看柳轻眉那张因嫉妒与不甘而彻底扭曲的脸。
她缓缓伸出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指尖在触碰到玉牌的瞬间,只觉得一股清凉之气顺着经脉流入四肢百骸,瞬间缓解了她大半的疲惫。
原来,这就是将命运握在自己手中的感觉。
她接过玉牌,握得很紧,然後擡眸,目光越过执事,平静地落在柳轻眉的身上,声音清冷而坚定。
“多谢,柳师姐。”
这三个字,轻飘飘的,却像一记最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柳轻眉的脸上,也扇在了这旧日的身份枷锁之上。
“多谢张执事。”
从此,云泥之别,攻守易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