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手抚着她脸颊,又拉着她胳膊,捏捏这里,看看那里,恨不得将她全身都检查一遍。
兰嘉正憋着火,一把挥开他的手,面无表情道:“我能有什麽事?”
他一时沉默,苍白着脸看她,半晌才低声哄:“我们回家好不好?”
自从得知车祸消息,他一路悬着心过来,怕极了十年前那一幕又重演。此刻见她无恙,却仍旧是惊魂未定。
孟岑筠牵着她的手,将她拉起来,兰嘉挣又挣不脱,只好不情不愿地被他送上车。
密闭车厢内,兰嘉倚靠着窗,坐得远远的。
他望着她阴沉沉的侧脸,小心地展开一块披肩,正想给她披上,兰嘉却是碰也不让碰,气鼓鼓一把扯过,胡乱裹在身上。
气氛如冰河般冷窒,孟岑筠心也凉了一片,说道:“我们要一直这样下去?”
兰嘉很无力地抚着额头,“我只想快乐地过一天就这麽难吗?为什麽总有事毁掉我的好心情?”
“是我让你不开心了吗?”他轻声说。
她赌气说道:“如果不是你非要叫我回来,我也不会在路上出车祸。”
他本就自责,这番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更是剜他的心。
孟岑筠转过头,呼吸不稳,“先前跟踪的那辆车查过了,是辆套牌。车,兰嘉,有人要对你不利,我又怎麽可能放心你一个人在外面?”
“我就不明白了,我到底招谁惹谁了?为什麽所有倒霉事都要找上我?”
“不是你的问题,总有人心理阴暗,做坏事不需要理由。”他顿了顿,又道:“一切交给我解决,很快就会没事的。”
解决?听到这话,兰嘉立刻很敌意地问:“你想怎麽解决?是把我圈禁在家里不出门?还是找个人时时刻刻看紧我,像看管犯人?”
“我又没做错什麽,凭什麽要我躲躲藏藏?我凭什麽就不能光明正大走在阳光下?”
兰嘉越说越气,她生来就是堂堂正正的脾气,坚信邪不压正的,生平最恨不公,也最见不得人横行霸道,仗势欺人的,轮到自己时,更是觉得天底下没有这个道理,恨不得将那暗中潜行的恶人揪出来,与他当面对质。
而孟岑筠只觉得她将一切想得太简单,兰嘉没有社会经验,而他也舍不得让她去见证黑暗,这麽多年来,养成了她刚直的性子,一时半会儿动摇不了她思想。
无奈,只得软下声音劝道:“以往的任何事情,我都可以答应你,但唯独这件。兰嘉,你听我一次。就算你不为自己考虑,至少也该为在意你的人考虑。倘若你出意外,我要怎麽向你外婆交代?”
兰嘉听了这话,只觉得牵牵绊绊的,更加烦闷地说气话:“我就不懂,我怎麽就活成这个鬼样子?”
他知道她散漫惯了,最痛恨受制,可他也实在没有办法。
兰嘉由他教养,由他照料,无论如何,他都要肩负起这个责任。
刚才那话音落了半天,车厢里许久没有声音了。
“兰嘉你知不知道?倘若你有什麽不测,我也没办法活。”
黑暗中,他冷不丁来了这句,听得她心脏哐当一声。
兰嘉讶异地睁大眼,望着他,正巧窗外有车灯闪过,也就一瞬间,照亮他冷硬而决绝的侧脸。
她知道他说的不是假话,所以才被震住,满腹牢骚都堵在那儿,半晌才不自在地喃喃:“这世界真是疯了……”
一直到回家,两人都心事重重,没再多讲话。
兰嘉洗漱完,才想起摸出电话来看,最上方弹出几条宋青渠的消息。
她放了他鸽子,但没和他解释,一两句话又说不清楚,于是回了个电话过去,省略了车祸的事,怕他以为是在见他的路上出事,有负担。
找了个其他理由说明了,宋青渠也表示理解,要送她的东西,明天由他带来剧组就好。
两个人很干脆地谈妥了,很快挂掉电话。
临睡前,兰嘉依旧觉得心里不安稳,想去找孟岑筠谈谈。他先前态度不明,她还是怕他又专制独裁发作,将她管控起来,商讨商讨,至少还有回旋的馀地。
首先去了趟书房,没人,卧室门倒是没关严,她轻手轻脚进去,也没看见人,浴室灯亮着,有淅淅沥沥的水声,应当在洗澡。
兰嘉在他床上坐等了一会儿,没坐住,又起身四处转悠。
转到浴室外,水声碰巧停了,她心一紧,正措辞着,却半天不见他出来。
一门之隔,闷闷的,隐约传来他与人通话的声音。
“宋青渠在剧组的事,你尽快处理,做利落些,别让她察觉异常。”
兰嘉难以置信地愣在当场,只觉得有种恐怖的阴凉,像条无形的毒蛇,一寸一寸地爬上她脊背。
脚步声响起,门把手正在被拧开,她捂着嘴,赶在孟岑筠出来前,闪身逃出了他的卧室。
带着一身水汽,孟岑筠走到床头打开主灯,室内顿时明亮如昼。
睡衣搁在床上,正准备换上,目光一扫,蹙眉拈起一根长发丝,软而乌黑,在这个家里,只可能属于那个人。
床单和被套都是新换过的,他转头看向半敞着的房门,心思一点点沉下来。
作者有话说:关于哥为什麽不对妹说明真相,下章会解释和坦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