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想要的不是钱,而是一个完整的家啊!
未来的很长一段日子,兰嘉一直深深自责,後悔那天不该有那样不吉利的想法。
假如时间能够倒流,她宁愿往後馀生都上她讨厌的琴课,也不要因为一次逃避,就让恶魔趁虚而入,制造车祸毁掉她的家。
然而孟岑筠并不知晓她的内疚心理,他只知道她身心都受了重创,不能因为其他事情再添一层伤。易家危机,无论如何,他都要为她肩负起这个责任来。
喂她吃了晚饭,好不容易哄睡了,孟岑筠用指腹抹去她眼角泪痕,轻轻关上门出去了。
外头已是暴雨骤降的天气,还未立夏,行走间,脚脖子处的阴寒直往上钻。
相隔十年,孟岑筠再一次站在孟氏老宅的大门外。
按铃,等了好半天才见人影,撑着一把大黑伞过来,将伞檐一擡,才看清雨里的孟岑筠。
“大少爷?”
出来的是孟家的老佣人。
“我有事想见……爷爷一面。”时隔多年,这两个字还是如此拗口,承载太多不堪回忆,光放在舌尖上,便涌上来一阵恶心。但,忍住了,毕竟是他有求于人。
“这……”佣人为难,“老爷他前两天就病了,说是不见客。”
料到他要来,故意找个理由让他吃闭门羹?
雨幕里,孟岑筠脸色冷而白。
正要思考对策,只听见廊下遥遥传来人声:“老张,你愈发的老糊涂,大少爷是客?还不赶紧开门?”
又一人撑伞匆匆赶来,是管家江姨,十年,她耳鬓又添许多银丝,见了他便笑:“等久了吧,快进来。”
孟岑筠点头,跟着她走进一道将军门,穿过绿植遍布的花园夹道,再二进门,庭院中是一处很气阔雅致的四水归堂,从侧边经过,再往里走,走了好久才到主楼。
自幼时第一次跟母亲踏足这里时,他便觉得这条路长到没有尽头,如今二十岁,仍然觉得弯弯绕绕无止尽,消磨人耐心。
又进一道门,由江姨引至客厅坐下,沙发是大红酸枝木,铺了软垫还是硬邦邦,百年的老古董,越老越硬,小时候被扶手磕过额角,所以至今厌恶。
孟岑筠环顾四周,摆设和从前并没有太大差别,仍旧是金玉满堂,令人目迷。只是年月久了,那些错彩镂金的摆件似乎也黯淡了,家具大多是名贵木,色泽发深,他定坐在这里,只觉得是进入了一个灰蒙幽暗的洞窟。
江姨上楼去探老爷子消息,很快有佣人拿来毛巾给他。在雨里等久了,衬衫也湿润了,一身潮气。他将发丝上的水珠擦干,又有人送来一盏刚煮好的莲子茶。大概也是江姨吩咐的,见他嘴角有燎泡,替他降火。
茶汤袅袅,他抿了一口,莲子未去芯,连着舌根,一直苦到心里。
足坐了一刻钟,手里冰纹的瓷杯都冷透了,还是等不到人来。
可既然决定来这里,便唯有等。
孟岑筠思忖着,一会儿该怎样要回父亲剩下的遗産,当初离开孟家时,借口他年幼,老爷子只肯给小半,其馀的等他成年後补上。拖到这时,他也算明白,人家根本没有要给的意思,这些年应得的股权分红,他也没看到过一分钱。
从出生起,他没吃过钱的苦,不懂得敛财的重要性,可如今易氏危机,纵使再难堪,他也得学会锱铢必较。
又坐定了片刻,没等来老爷子,倒等来一位不速之客。
“小岑。”远远传来很有磁性的人声。
孟岑筠擡头,视线沿着暗色的黄花梨木楼梯往上,见那尽头处正站着一个女人。
两人对上目光了,她这才裹着一件葡萄紫的披肩,缓缓下来几步,倚在拐角处的栏杆和他搭话。
“多年不见,一晃你都这麽大了。”她两指夹着烟,笑着望定他,“越长越像你父亲。”
孟岑筠在脑海里搜索着这号人物,站起身来,恭敬叫了声:“三姑。”
然而他又趁机问:“爷爷的病好些了吗?”
略一猜想,她便明白他此行目的。
三姑孟夏在手里粉青釉的小瓷盏里抖抖烟灰,好言相劝:“你来得不是时候,他现在估计没工夫见你。”
他心里想,莫非老爷子真病了?
可他不能白来这一趟。
还未想到应对之策,便只听见楼上传来轰隆隆的打砸声。
尖锐的瓷器碎裂声夹杂着几声争吵怒骂声,遥遥地灌入他耳朵里。
作者有话说:哥去孟家要钱那天的雨,就像依萍去找她爸要钱那天一样大。[笑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