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通”一声,一个高大的身躯猝然到底。
顾惊鸿拿出一方帕子擦了擦自己嘴角,又擦了擦自己的双手,和那根坚韧无比的细丝,四顾无人,便脚尖一点,朝着来时路飞身回去。
刚离开没多久,长风便到了。
他看到的是,一个几乎毫发无伤,但确实倒地不起的陆风。
长风靠近一些,仔细检查了陆风的身体,最後,在他脖子上见到了一条极深的致命伤。
而这道伤疤,似乎在长风查看之後才有鲜血默默流出,越流越多,越流越多……
……
顾惊鸿如一片落叶般悄无声息地翻回窗内,迅速脱下外衣放好,躺回床上,调整呼吸,仿佛从未离开过。
几乎同时,门被轻声推开,天光泻入,勾勒出萧承砚颀长高大的身形,逆着光,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可他的声音确是低沉温柔的,像怕惊扰了一场好梦:“阿鸿,吃药了。”
顾惊鸿眼睫轻颤,似被唤醒,缓缓睁开迷蒙的眼。
萧承砚已坐在床沿,极为自然地将她揽起,让她虚软无力地靠在自己怀中,用身体为她做支撑。
他从一只玉瓷盒里,拈起一颗珍珠般大小的丸药。
药丸呈褐色,通体圆润,外面裹着一层厚厚晶莹的琥珀色糖衣,在透过窗棂的光线下折射出诱人的光泽,隐隐还有一丝清雅的甜香散发出来。
“用桂花蜜裹的糖衣,好入口些,也会更香一些。”他低声说着,温软的气息轻轻浅浅扑在顾惊鸿而後,让她的脸颊微微泛红。
顾惊鸿就着他的手,微微张口,将药丸含了进去。
糖衣入口即化,清甜的蜂蜜滋味与馥郁的桂花香瞬间在舌尖蔓延开,巧妙地掩盖了内里药材那一点苦涩。
她正想顺势说一句“好甜”,却见萧承砚的指尖在她唇瓣蹭了一下,又下意识在他唇边一抹,然後颇为正经道:“嗯……”
顾惊鸿:“……”
萧承砚垂眸,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糖衣是用今春新酿的枇杷桂花蜜裹的,说是最是润肺去燥……可还甜?”
顾惊鸿压下心头那瞬间的异样,擡起依旧带着倦意的眼:“甜……谢谢王爷费心。”
不知为何,萧承砚总觉得方才的阿鸿可比眼下的阿鸿甜多了,难不成是错觉。
他缓缓低下头,封住那一抹甜蜜,双手似乎也不收控制地想要松开。
便是在此时——
笃笃笃——
敲门声响起。
而後是长风的声音:“王爷,属下有事禀报。”
萧承砚眸中忽有杀意一闪而过,旋即又恢复了清冷。
“阿鸿,你先休息。”
顾惊鸿心中憋笑,面上却乖乖地点头:“正好吃了药,惊鸿还想再睡一会儿。”
萧承砚推门而出,长风跟着他,两人来到了另一个房间。
萧承砚负手而立,“跪下。”
长风一愣,但还是下意识跪下。心念电转间,他忽然想狠狠抽自己两个嘴巴子,一定是方才冲撞了王爷的什麽“好事”。
而萧承砚似无视长风一般,冰冷道:“说。”
“属下奉王爷命,跟踪那郎中,他回医馆後并无异动。但……在返回途中,于城西暗巷发现了权作阁掌记,陆风,人已经死了。”
萧承砚脸色没有变化:“死因?”
“颈间一道极细丶极深的勒痕,切口平滑,几乎无血渗出。是……一击毙命。”长风描述时,自己也带着一丝忌惮,“手法极为专业老辣,属下从未见过如此奇特的伤口,不像刀剑,倒像是被……某种极坚韧的细线勒毙。”
萧承砚的眼中闪过一丝极快丶极深的光亮,但瞬间又归于平静的深潭。
他沉默了片刻,“‘冰蚕弦’……”
长风一怔:“王爷您说什麽?”
“没什麽。”萧承砚重新垂下眼眸,仿佛刚才那一瞬的失神只是错觉,“一种传闻中的杀人利器,非绝顶高手不能驾驭。此事我知道了,下去吧,尸体处理干净。那个郎中,也处理了。”
“是。”
长风依旧跪着,没有王爷的允许,他不敢起来。
直到听到萧承砚说:“起来。”
长风这才起来朝门外走去。
书房内只剩下萧承砚一人。
他的目光投向某个位置,恰好是顾惊鸿房间的方向。
眼前浮现的,却是她午後那苍白柔弱丶蹙眉不肯喝药的模样。
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情绪翻涌——有关切,亦有疑惑,片刻後,都归于微微泛起的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