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说骆并行的话谢依水也不是在阴阳他,她语气里的生硬,是针对骆并行先前所言扈家人是非,所做出的反馈。
不管家里怎样,出门在外肯定不能让人轻视自家。
做人有参差是她的心内实感,这些为官者的犀利干脆、针砭时弊,她远远不及。
来时水土不服,去时‘水土不服’依旧。
胸中潮汐来回激荡,再也没有一贴药可以治愈她心口的不平。
重言看到女郎弃马回车,她小心翼翼开口,“女郎怎的了?”
谢依水此时才注意到,小丫头脸都白了。
她放缓声音,“我没事,可能累了。你……”
重言立即回复,仿佛怕谢依水不信,她下意识瞪大眼珠子,直起胸膛,“奴也没事!!”
真的,不信女郎且看。
谢依水手指指向一处,“将利刃入鞘。”
重言惊魂未定,拔出鞘的利器还未收回。放置身侧随手就能拿,安全感会稍微提高一点。
利刃伤人亦伤己,不必要时最好将其收藏好。
“是。”
将匕放好,重言给谢依水倒水,“女郎饮水。”
接过杯盏豪饮,一杯清水愣是被谢依水喝出烈酒的气势。
重言不觉有他,只是以为女郎累了。
队伍驻扎在于良县外,谢依水没派人去前方打探消息。这些都是前面那些人的活儿,她派人出去反而不好。
只是没歇多久,前方派人来传——继续赶路,于良县空置。
空了!
一整座县城,都空了??
谢依水坐在马车里掀起车帘,于良县门户大开,似一头巨兽在邀请新人入驻。
心情沉重,谢依水放下车帘。于良县还是处于冉州边境地带,再往前走……又是何等光景?
骆并行意料到事情的严重性,后面一行人昼夜不休地赶路。似乎只要一直往前走,灾情就始终慢他一步。
他如是想,受灾的民众也如是想。
昔日耕作其间的良田干涸龟裂,河道见底,砂砾滚烫。
——入目皆焦土,星雨落延年。
所以……今年的雨啊,什么时候来呢?
冉州的府城是茗城,往时赶路,过去的茗城谢依水不得见。今昔茗城,见者伤心。
饿殍遍地,尸骨累累。往来其间,犹如九幽阎罗寂静之地。
天上秃鹫俯视尸骨残骸,还剩最后一口气的,它会等人最后一口气散尽才行动。
不知道它目送了多少人,观路上食之不尽的‘口粮’,它或许都吃累了。
走到冉州中心,别说是人,新鲜的尸体都少有。
重言掀起车帘,她不用再遮蔽什么了,连人都没有,哪来的恶意呢
高温横扫一切,车窗外波动的空气纹路让人望而生畏。“女郎,人是不是都逃走了”
因为逃走了,所以才荒无人烟。
谢依水看着她不说话,垂下眼睫,她点头,“或许是。”
心知肚明的一切,真相却没人敢揭。
当茗城远在身后的时候,重言忍不住探身回头。
城池质朴如往昔,只是建造和修葺的人已经不在了。
眼泪滴落在燥热的大地上,没一会儿便被吸收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