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裴渊那场冰冷而决绝的对峙之后,陆屿川周身的气息仿佛还裹挟着深秋夜色的寒凉和那份沉重压抑的决裂感。
但他并没有让司机开回那座空旷冰冷的宅邸,而是略微沉吟,便报出了城郊一家以环境幽静、医疗水平顶尖着称的私立医院的名字。
医院的走廊铺设着吸音地毯,安静得几乎能听到自己脚步的细微声响和远处仪器规律的滴答声,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并不刺鼻的消毒水味道。
陆屿川对这里显然极为熟悉,无需指引,便步履沉稳地走到走廊尽头的一间病房外。
他停下脚步,透过门上半透明的玻璃窗,能看到里面透出的、温暖柔和的灯光。
他整理了一下微皱的西装外套,将脸上残余的冷硬神色尽数敛去,这才轻轻地推开了房门。
病房内的布置全然不似传统医院的冰冷肃穆,更像一个被精心布置过的温馨小房间。
墙壁贴着可爱的卡通动物贴纸,窗台上摆放着几盆生机勃勃的绿植,沙上和床头还散落着几个柔软的毛绒玩具。
一个穿着淡蓝色病号服、头因长期治疗而显得有些稀疏、却被细心梳理得整整齐齐的小女孩,正靠坐在堆着柔软枕头的床头,低着头,全神贯注地在一张大大的画纸上用彩笔涂涂画画。
她看起来比同龄人要瘦弱一些,脸色带着久病之人的苍白,但侧脸线条柔和精致,依然能看出是个眉眼漂亮的孩子。
听到开门声,小女孩下意识地抬起头。当看清门口站着的是陆屿川时,她那双原本因疾病和治疗而显得有些疲惫黯淡的大眼睛,瞬间像被点燃的星辰般亮了起来,苍白的脸上立刻绽放出一个无比灿烂、甜美纯粹的笑容,仿佛能融化一切冰雪。
“哥哥!”她清脆地喊道,声音里充满了毫不掩饰、几乎要满溢出来的喜悦,立刻将手里的画纸和彩笔放到旁边的床头柜上,朝着门口的方向张开细细的手臂,“你回来啦!”
这一声毫无保留、充满依赖和思念的“哥哥”,像一道骤然穿透乌云的金色阳光,瞬间驱散了陆屿川眼底从外面世界带来的所有阴霾、冷硬和疲惫。
他冷峻的面部线条以肉眼可见的度变得无比柔和,唇角不由自主地向上扬起,勾勒出一个真心实意的、带着宠溺和温暖的弧度,这是在外人面前绝不可能出现的表情。
“嗯,哥哥回来了。”他温声应着,反手轻轻关上门,快步走到床边。
他弯下腰,动作极其小心地避开她可能存在的留置针或脆弱的地方,将妹妹陆七七轻轻地、却无比紧密地拥入怀中。
女孩身上带着淡淡的儿童沐浴露的奶香味和一丝无法完全掩盖的药水气息,身体柔软而纤细,抱在怀里让人心生怜惜,让他忍不住收紧了手臂,却又控制着力道,生怕弄疼她。
“有没有乖乖听医生和护士姐姐的话?”陆屿川松开她,仔细地端详着她的气色,手指极其温柔地将她额前一缕略显毛躁的碎拨到耳后,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当然有!我可听话了!”陆七七用力地点着小脑袋,像是要增加可信度,还伸出细细的小拇指,表情认真极了,“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打针吃药我都没哭!护士姐姐都夸我是最勇敢的小朋友呢!”
她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儿,仿佛生病住院只是一场需要一点点勇气就能通关的冒险游戏。
陆屿川被她稚气又坚强的模样逗得眼底笑意更深,伸出修长的小拇指,郑重其事地和她拉了拉钩。
也只有在这个天真无邪妹妹面前,他才会彻底卸下所有心防,露出如此毫无保留的温柔神情。
“哥哥,”陆七七拉过他的手,用自己微凉的小手包裹住他的一根手指,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充满了期待地看着他,“我的生日快到了哦!你上次视频的时候答应过我的,等我这次治疗周期结束,情况稳定了,就给我办一个生日派对,你不能反悔哦!”
“当然不会反悔。”陆屿川在她床边的椅子上坐下,语气肯定而温柔,“哥哥答应你的事,什么时候食言过?所以这边事情一处理完,我就赶紧回来接你了。怎么样,我们的小寿星,想好怎么过你的十一岁大寿了吗?”
陆七七一听,立刻兴奋起来,苍白的脸上都因为激动而泛起了些许难得的红晕。她松开哥哥的手,开始掰着手指头数起来,眼睛亮晶晶的:“我想……我想有一个大大的、好多层的生日蛋糕,上面要铺满很多很多新鲜的红草莓!还要有好多五颜六色的气球,亮晶晶的彩带,最好……最好还能请一个魔术师来表演!就像我在电视上看到的那样!”
她说着,眼神充满憧憬地看向陆屿川,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生怕被拒绝的期盼:“哥哥……我能不能……邀请很多很多人来参加我的生日派对呀?”
陆屿川微微一愣:“很多人?”他考虑到她的身体状况,原本计划只是一个温馨的小型家庭聚会。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嗯!”陆七七用力地点头,眼神里充满了对热闹和友情的渴望,“以前在国外,每次生日都只有peter医生、aria护士、还有哥哥你陪我过……虽然哥哥陪我我也很开心,但是……”她小声地说着,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和羡慕,“但是我看到医院里别的小朋友过生日,或者在外面公园里,他们都有好多好朋友一起来,好热闹啊,笑得好开心……哥哥,我现在回国了,是不是也能有很多朋友?我想热热闹闹地、真正地过一次生日!”
她的话像一根小小细细的针,轻轻地、却又准确地刺了一下陆屿川的心脏最柔软处。
他想起妹妹因为身体原因,常年在国外求医,生活几乎被无尽的检查、治疗和隔离所充斥,缺少同龄的玩伴,童年充满了消毒水的味道和孤独的影子。
她渴望热闹,渴望朋友,渴望像普通孩子一样过一个喧闹快乐的生日,这是再正常不过、也最简单纯粹的愿望。
看着妹妹那双充满希冀和一点点不安的眼睛,陆屿川没有任何犹豫,他倾身过去,重新握住她微凉的小手,用无比郑重的语气点头答应:“好。当然可以。七七想邀请多少人就邀请多少人。哥哥一定给你办一个最热闹、最棒、让你永远难忘的生日派对,让你所有的朋友都来参加,好不好?”
“真的吗?哇!太好了!哥哥你最最最棒了!我爱你!”陆七七高兴得几乎要从床上蹦起来,苍白的脸颊兴奋得通红,她猛地扑进陆屿川怀里,用力搂住他的脖子,出银铃般清脆而欢快的笑声,那笑声充满了感染力,让整个病房都变得明亮起来。
看着妹妹开心雀跃、充满活力的样子,陆屿川心里那片因家族争斗、兄弟反目、利益算计而变得冰冷坚硬的角落,仿佛也被这纯真无邪的笑容彻底照亮、温暖和融化了。
对他而言,守护住怀里这份珍贵的笑容和快乐,比赢得任何一场商业战争、获取任何利益都更重要无数倍。
他甚至开始在心里迅盘算和规划,如何为妹妹打造一个绝对安全、完美无瑕又充满欢声笑语的生日盛会。
或许,这场生日会,也会是一个契机,让某些沉溺在冰冷算计中的人……偶然瞥见生活中或许还存在着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温暖而简单的可能。
“来,给哥哥看看你刚才画了什么大作?”他柔声问道,目光温柔地落向那张被放在床头柜上的画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