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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清醒带来的痛苦（第3页）

他承认了，声音里没有抱怨，没有推诿，只有一种近乎认命的沉重，一种被无形枷锁牢牢束缚住的窒息感。

“但这份不好受，是我必须承担的。我的家庭……它赋予了我很多常人难以企及的东西，地位、资源、旁人仰望的目光……但也注定要我背负更多常人无法想象的东西。有些责任，避无可避，逃无可逃。”

这份沉重，季莞柠感同身受。她太了解陆屿川骨子里那份近乎严苛的责任感和家族荣誉感，那是刻在他灵魂深处的烙印。

她看着他被这份沉重压弯的脊梁（尽管表面依旧挺直），心中涌起无边的心疼。

“我知道。”季莞柠的声音很轻，像一片羽毛，却蕴含着千钧的理解与心疼。

她没有追问那“责任”背后具体牵扯着怎样的利益纠葛或家族使命，只是默默地、坚定地陪在他身边，用无声的陪伴分担着他肩头的重量。

沉默再次笼罩下来，比之前更深，更沉。阳光依旧温暖，树影依旧斑驳，但空气却仿佛凝固了。

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洞悉一切后的冰冷寒意，也夹杂着一丝对叶安歆命运的深切无力感，像是从胸腔深处艰难地挤压出来：

“昨晚的事……不只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季莞柠的心猛地一跳，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

她倏地侧头看向他，清澈的眼眸里充满了惊疑和急切的询问，无声地催促他继续说下去。

陆屿川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吸入足够的氧气来支撑他揭露接下来的残酷事实。

他依旧没有看她，目光投向远处一片金灿灿的树冠，声音低沉而清晰：“安歆她……喜欢裴渊。”

“那种喜欢是小心翼翼的、藏了很多年的喜欢……笨拙、纯粹，又带着点飞蛾扑火般的固执。那次吃饭才真正意义上显露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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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起叶安歆昨晚崩溃时撕心裂肺喊出的“不要和裴渊”，想起她平日里偶尔不小心提及裴渊名字时，那瞬间黯淡下去又强装无事的眼神，想起她醉酒时喃喃的、破碎的呓语……原来！

那不仅仅是抗拒突如其来的婚约，不仅仅是愤怒于被当作棋子，更是少女珍藏多年的、最纯净的心事，被无情地、粗暴地拖到光天化日之下，狠狠践踏的绝望！

“但是，”陆屿川的声音陡然转冷，像淬了寒冰的刀刃，锋利地划破了季莞柠心头的震惊，带来更深的寒意，“裴渊知道。他一直都知道。”

季莞柠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猛地窜上来，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知道？他一直都知道安歆的心意？！

“他不仅知道，还利用了这一点。”陆屿川继续道，每一个字都像一颗沉重的冰珠，砸在铺满落叶的小径上，出无声却令人心悸的回响。

他松开季莞柠，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冰冷的怒火和深沉的厌恶，直视着季莞柠瞬间变得震惊而愤怒的眼睛。

“他知道安歆对他的心意，更清楚这桩突如其来的、带着赤裸裸交易色彩的‘婚约’对安歆意味着什么——是梦想成真？不！恰恰相反！他太清楚安歆的性格，自由烂漫，像只渴望无垠天空的鸟，最恨的就是束缚、算计和身不由己！这桩婚约，根本就是她最无法接受、最痛恨的东西！”

他深邃的眼眸如同寒潭，牢牢锁住季莞柠，声音低沉而残酷地揭露了裴渊最卑劣的用心：“裴渊他……是故意的。他故意不表态，甚至可能暗中默许、推波助澜，任由叶老爷子将婚约推到台前。他要的就是安歆现在的反应——极致的痛苦、强烈的抗拒、彻底的崩溃！因为只有这样，这桩婚约才能真正成为他手中一张分量十足的牌，一张能让他在这场与叶家的博弈中，获取更大利益、占据绝对优势的王牌！安歆的痛苦和绝望，成了他谈判桌上最有力、最冷酷的筹码！”

阳光依旧明媚地洒在银杏大道上，金黄的叶子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出沙沙的、如同低语般的声响，构成一幅宁静美好的秋日画卷。

但季莞柠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陆屿川的话语像一把冰冷而精准的手术刀，带着刺骨的寒意，无情地剖开了昨夜那场混乱与眼泪的表象，将底下最肮脏、最冷酷、最令人作呕的真相血淋淋地呈现在她面前！

她想起叶安歆手腕上那块在晨光下格外刺眼的淡青色淤痕，想起她昏睡中无意识皱紧的眉头和细微的啜泣……那不仅仅是被当作棋子的屈辱，不仅仅是对命运安排的愤怒，更是被自己小心翼翼珍藏了多年、视若珍宝的暗恋对象，亲手当作工具、当作筹码，冷酷无情地推上利益祭坛的、血淋淋的心碎！

裴渊不仅践踏了她的感情，更将这份感情本身，变成了刺向她最痛处的一把利刃！

一股强烈的、混合着愤怒、恶心和刺骨寒意的风暴席卷了季莞柠。

她看着陆屿川眼中那深沉的无力感与压抑到极致的怒火，终于彻底明白了他身上那份比平时沉重百倍的压抑感从何而来。

他洞悉了这一切肮脏的把戏，看穿了裴渊冷酷的算计，却囿于自己的身份、家族的关系网、以及那该死的“责任”，甚至无法像宋卿倾那样，痛痛快快地喊出来，或者冲上去为妹妹讨个说法。

这份清醒的认知所带来的痛苦，这份无力改变现状的煎熬，同样在无声地、剧烈地灼烧着他。

季莞柠无法评判这些，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得已的原因，她不是当事人，也不是判官。

真相，如同一块巨大无比、冰冷彻骨的铅块，沉甸甸地砸在两人的心头。

叶安歆那份纯真而执着的暗恋，在裴渊那双洞悉一切又冷酷无情的眼中，不过是一枚可以利用的、制造痛苦以达成目的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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