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言昼愣住了。
那份白纸黑字的协议,将他所有的欣喜庆幸砸得粉碎。
离婚……吗?
这两个字,沈栖不是第一次说。
上一次提离婚,他病情正重,还遇上了易感期,说了些没过脑子的话去拒绝。
然後沈栖就用“死亡”这种方式,离开了他半年。
那这一次呢?
这一次,该怎麽办?
回忆起那次,心下只剩一片慌乱的灰败。
他缓缓擡头看着沈栖那张平静得过分的脸,心脏疼得几乎快无法呼吸。
一旁的阿姨也急了,张了张嘴想劝,但看着两人之间无比压抑的气氛,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默默地退到了一边,忧心忡忡地看着。
整个宽敞华丽的客厅,陷入令人窒息的死寂。
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沉重得压在人胸口。
沈栖垂着眼睫,努力敛去眼底翻涌的痛楚。
他将协议书又往前递了半分,声音干涩却坚持:“签字吧。”
“不离……”
程言昼的声音哑得厉害,带着明显的颤抖,几乎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哀鸣。
“不要离……可以吗?”
爱让上位者心甘情愿低下头颅。
程言昼那麽高高在上的一个人,此刻却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骄傲,小心翼翼地向前挪了一小步,带着近乎卑微的试探。
他伸出手,颤抖着,轻轻拉住了沈栖的衣角。
他明明比沈栖高一个头,此刻却低低地垂着脑袋,额发遮住了泛红的眼眶,声音里充满了无法掩饰的乞求,甚至带上了点哭腔:
“不要离婚……栖栖,我们……我们好好聊一聊好吗?”
“不离婚……求你了……”
这副模样的程言昼,是沈栖从未见过的。
脆弱,卑微,战战兢兢,仿佛他才是那个被抛弃还一无所有的人。
沈栖的心一下子酸涩得厉害。
他怕自己再多看一眼就会心软,就会动摇,索性强迫自己硬起心肠,早已准备好的狠话脱口而出,声音冷得像冰:
“我们之间,没什麽好聊的。”
“三年了,都没有培养出感情,而且……”
他顿住了,舌尖尝到一丝苦涩。
他想到了医院走廊里那一幕,想到了时念,那是横在他心头最深的一根刺。
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或许……还是想给彼此留下最後一点不堪的体面。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换了一种更决绝的说法:“而且,你值得更好的,我……不耽误你了,你也行行好,放我走行吗?”
“更好的?”
程言昼猛地擡起头,通红的眼睛里满是难以置信:“什麽更好的?没有什麽更好的,我只要你!沈栖,我……”
那些呼之欲出的话语猛地顿住,一个念头窜入脑海,让他瞬间脸色煞白。
程言昼倏地死死盯着沈栖,声音里带上了一种绝望的质问:
“是为了那个傅珏?”
程言昼指尖都在抖。
“你急着离婚,是为了和他在一起吗?”
沈栖沉默了。
空气凝固了许久。
他垂着眼,看着程言昼紧紧攥着自己衣角的手,看着他那副仿佛天塌下来的崩溃模样。
最终,沈栖极其缓慢地,点了一下头。
用一个谎言换一场别离。
随着点头的动作,程言昼拉着沈栖衣角的手,无力地滑落。
他麻木地接过那份文件。
签下了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