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事”……
她知道了。她不仅知道了,她还把它变成了刺向自己的、最锋利的一把刀。
这个陷阱,远比她想象的更深,更黑暗。
周薇缓缓地低下头,将脸埋进颤抖的双手里。
这一次,她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谈话室里那面冰冷的玻璃,像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将周薇彻底隔绝在了正常世界之外。林晚最后那悲悯又带着残忍暗示的眼神,如同烙印,灼烧着她的视网膜。
“那件事”。
这三个字像一把生锈的钥匙,强行捅开了她尘封多年、刻意遗忘的记忆铁箱。一股混杂着铁锈味和血腥气的陈腐气息,扑面而来。
她浑浑噩噩地被带回拘留室。铁门落锁的声音不再让她感到愤怒或恐惧,只剩下一种深入骨髓的麻木和冰冷。她蜷缩在硬板床的角落,墙壁的寒意透过薄薄的衣物渗入皮肤,却比不上她心底那片荒芜的冻土。
林晚知道了。
她怎么会知道?那应该是被永远埋葬的秘密,连同那个夏天潮湿粘腻的空气、轮胎摩擦地面的刺耳尖叫、以及最后那片浸透暗红的泥土……一起被深埋了。
那是她和林晚刚上大二的暑假。她们和另外几个朋友一起去郊外露营。晚上喝了点酒,玩闹得有些过头。返程时,是她开的车。雨下得很大,视线模糊,乡间小路泥泞狭窄。在一个急转弯处,车灯晃过,她好像看到路边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伴随着一声沉闷的撞击感。
她吓坏了,酒醒了大半,同车的其他人也慌了神。有人喊着快走,有人吓得哭出来。在极度的恐慌和从众心理下,她们……逃逸了。
第二天,她们在地方新闻的一个小角落里,看到一则简讯:某县道生交通意外,一名晨起拾荒的老人被撞身亡,肇事车辆逃逸,警方征集线索。
恐慌像瘟疫一样在她们几个人中间蔓延。没有人再提起那晚的事,仿佛只要不说,它就不存在。她们默契地切断了那次同车所有人的联系,包括当时也在车上的林晚。那是她们友谊中一道隐秘的裂痕,被小心翼翼地用时间和刻意的回避掩盖起来。
周薇一直以为,林晚和她们一样,选择了遗忘和沉默。毕竟,当时车上所有人都喝了酒,所有人都参与了那次愚蠢的逃亡。
可现在,林晚知道了。不仅知道,她还把这件事,变成了此刻刺向周薇心脏的淬毒匕。
“你病了……从‘那件事’之后,你就病了。”
林晚是在暗示,是那场车祸留下的心理创伤,导致了她今天的“疯狂杀人”?
荒谬!恶毒!
但警察会怎么想?当林晚“无意间”向警方透露这个埋藏多年的“秘密”,当警方顺着这条线查到那起陈年旧案,他们会如何看待周薇?一个曾经肇事逃逸、内心可能埋藏着巨大阴影的人,一个在压力下可能崩溃、做出极端行为的人……
周薇感到一阵窒息般的绝望。林晚不仅编织了现在的物证陷阱,还要从她的过去挖掘“动机”,将她彻底钉死在“凶手”的十字架上!
这个局,天衣无缝,狠绝至此!
她用力闭上眼睛,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疼痛驱散那几乎要将她吞噬的无力感。不能认输。绝对不能。
她开始强迫自己冷静,像一头被困的野兽,在绝境中搜寻任何可能的突破口。
林晚的破绽在哪里?
那件睡衣!她送给林晚的那件淡粉色毛绒睡衣!
她猛地睁开眼。林晚特意穿上那件容易附着细微纤维的睡衣出现在血案现场,是为了将她的头“自然”地携带过去?还是……那件睡衣本身,也可能沾染上别的什么东西?比如,那四个死者,或者……真正凶手的痕迹?
还有那通求救录音。林晚是如何播放的?用的什么设备?她的手机里没有拨出记录,那录音文件是通过什么方式,在凌晨三点十七分,精准地拨打到她的手机上的?一定有一个中间媒介,一个被林晚隐藏或者销毁的设备。
以及那四个死者。三个暴力催收的打手,一个和她有一面之缘的护士。这个诡异的组合,到底隐藏着什么联系?李锐的债务,林晚收到的神秘汇款,护士孙倩……这几条线,一定在某个点交汇!
她必须把这些疑点告诉赵伟!
周薇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走到铁门边,用力拍打着冰冷的金属。
“我要见赵队长!我有重要情况反映!”
门外传来脚步声,看守的警察隔着门上的小窗看着她:“周女士,请你保持冷静。赵队正在办案,有消息会通知你。”
“是关于案子的新线索!关于林晚的!”周薇急切地喊道,“那件睡衣!那通录音是怎么播放的!还有那个护士!”
门外沉默了一下,然后说:“我会转告赵队。”
脚步声渐远。
周薇无力地靠在门上,喘息着。她不知道自己的话能否引起重视,这是她目前唯一能做的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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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煎熬中缓慢流逝。拘留室里感觉不到昼夜交替,只有头顶那盏灯,永恒地散着令人烦躁的光晕。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再次传来响动。铁门打开,出现的却不是赵伟,而是另外两名面无表情的警察。
“周薇,根据目前掌握的证据,以及相关证人的证言,现正式以涉嫌故意杀人罪,对你进行刑事拘留。这是拘留通知书,请签字。”
一份文件被递到她面前。
刑事拘留。
周薇看着那冰冷的铅字,感觉最后一丝力气也被抽走了。她甚至没有去看具体内容,也没有挣扎,只是麻木地在那指定的位置,签下了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