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车後,翎烟将墨镜脱下搁在腿边,擡眼望着後视镜:“你是说,之前她看的那商铺是冷家名下的?”
“是的,非总。”
翎烟没再问什麽,扭头望着街边的树影,对周禾说:“去墓地看看吧。”
车辆开了许久,抵达一处山脚下,翎烟怀里抱着束花缓缓往里走去,鞋跟敲击过石板的声音,在漫山松枝呜咽间,碎成细沙。
一块墓碑前,她静立片刻,将怀里的花儿置于碑前,轻声唤了句:“爸,我来看你了。”
碑上落着层薄灰,翎烟擡手擦了擦“石渊”两个字和照片,又从包里摸出几张照片放到地上:
“我最近跳了个舞剧,您看看怎麽样,好像比之前退步了不少。”
几根松针被风吹到面前的石板上,细细的声音像谁的叹息,石碑沉默地立在那儿,影子铺得规规整整。
翎烟絮絮叨叨讲了好多话。
起身离开的时候,她说:“我认识了个姑娘,哪里都好,如果我以後不能再来看你了,就是和她在一起了。”
这是夏清川对她失约的惩罚中,让她唯二觉得难过的事,还有另一件,便是不能再见夏老。
回去的时候天已经暗了下来,翎烟陷在後座绒布座椅里,一动不动凝着外面山的暗影流动。
她至今都想不通,父亲那样热爱生活的人,怎麽就突然患了心疾,寻短见了呢?
*****
东五环,通汇河一座桥洞底下。
这片区域往南,是一片火车轨道,周围的房子都矮矮的,没有多少居民楼,行人也就比较稀少。
桥洞底下站着俞兰,她身後弯腰立着一个鸭舌帽男,男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头上的鸭舌帽也是黑色。
他站在俞兰身後一米远的地方,声音压得也低:“你再给我一些钱,我需要出趟远门儿。”
俞兰紧紧咬着下唇,却对他的行踪并不感兴趣,半晌,哑着声音说道:“可以给你钱,但是你要先帮我办一件事。”
“什麽事?”
俞兰缓缓转过身,往他那边迈了两步,覆在他耳边说了些话。
男人眉眼紧蹙成一团,盯着她问:“闺女,这,不会违法吧?”
俞兰语气带着轻蔑:“你竟然也会担心违法的事吗?放心吧,按我说的做就行,事成之後我给你这麽多。”
她擡手冲男人比划了个手势。
男人眸底瞬时有了对钱的渴望,连连应道:“好,我做。”
他四处看了看,又问:“你刚让我找的这个人,同你有什麽过节吗?”
“这个你别管。”俞兰恶狠狠瞪着他:“这二十多年你都不怎麽管我,如今更不需要了,再打听其他的,我找别人做,你一分钱拿不到。”
男人的语气一下软了不少,像是乞求:“别呀闺女,这钱让我赚,也算你孝敬我了。”
“你走吧,尽量不要联系我。”俞兰说完这句,转过身不再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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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赛将至,还没有文乔的消息,艾野心里难免有些不安。
她出现在别墅区附近时,天还不算黑,能看清些远处的轮廓。
头顶绿色的枝叶沙沙作响,树影偶尔被风吹着四处游走。艾野垂眸站在路灯脚下,看淡淡的光团在鞋尖边缘洇开。
别墅区这边的道路有个不大的坡度,几十米开外的地方拐了个弯儿,此时的天带着点薄薄的雾霭,那弯绕正笼在薄雾里。
十几分钟後,翎烟的车拐了过来,艾野擡眼望去,不自觉地往前小跑了几步。
车辆在她身边停下,周禾落下车窗:“文小姐,你怎麽来了?先上车。”
艾野匆匆坐到後座,眸底尽是紧张和焦急。
她问翎烟:“文姨快找到了吗?我昨天梦到她被人追着打,很狼狈地对我笑。”
“她精神一直都不乐观,我很担心。”这句话被她说的很小声。
瞧见她这个模样,翎烟紧紧蜷了下手指,几秒钟的沉默後,安慰道:“快找到了,有人发现过她的踪迹。”
“真的?”艾野的眸底瞬间浸满了期待。
周禾赶紧将话接了过去:“文小姐放心,我每天都在催着呢,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了。”
“嗯,谢谢。”艾野望了望别墅区大门:“那我就不进去了,回去还要准备比赛的事。”
翎烟并未做挽留,只吩咐将车门打开,她的目光追着那个远去的背影,指甲深深陷进掌心里。
许是外面薄雾的原因,她觉得艾野的肩膀单薄极了,洗得发旧却干净的衣服穿在她身上,衬得本就单薄的身子更添了些可怜。
直到那道虚影在拐角处形成个模糊的点,翎烟才眨了下眼,一滴泪毫无防备滴到手背上。
回到家,她心事重重上了顶楼,站在最里面那间卧室门口,擡手敲了敲:“是我。”
里面的人将门拽开一条缝,直到看全翎烟的脸,才将门又拽开了些,垂着头站在一边:“夏小姐,您回来了。”
“嗯,”翎烟走进房间,在一张椅子上落座,又指了指旁边的椅子:“文姨,坐下说。”
文乔小心翼翼坐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