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笑着道谢,随後去了保姆房,将空间留给二人。
方天不甚熟练地打开桌子上的红酒,给苏明杰的酒杯倒了一些,自己则去冰箱拿了瓶橙汁。
“不喝酒?”
方天站在冰箱前回头,这是两人自方天进门以来第一次对视。
很不寻常。
苏明杰不习惯这样冷漠的方天,从前舒服自然的亲昵忽然被撤走,令他心里莫名生出许多毛刺,又扎又麻。
“我就不喝了吧,晚上回去不方便。”他酒量实在不行,喝点啤的都得吐,喝苏明杰的珍藏红酒更得找不着北。
苏明杰捏着酒杯,擡手的动作一顿,“今晚不在这住?”
方天避开视线,关上冰箱走到桌边坐好,寻常地说:“嗯,明天班级有聚会。”
这他倒是没说谎,只不过聚会是傍晚才开始的轰趴。
苏明杰不说话了,抿了口酒便心不在焉地开始夹菜。
方天隐蔽地吐出口气,如此刻意的拉开距离他自己也不好受,沉默着吃了几口菜,到底还是怕苏明杰尴尬多想,没话找话地问:“这几天很忙吗?”
“嗯,事多。”
“都好解决吗?”
“还可以,不是大事。”
“哦,那就好。”
“……”
“……”
碗筷碰撞声和咀嚼声让氛围如同清水勾芡般,让人喘息困难。
方天受不了这种静谧,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再次主动找话题:“我最近找工作,感觉比取经还难,好几个大厂好像组团耍我一样,到现在也没有太合适的offer。”
苏明杰闻言,喝酒的动作慢了下来,眼眸意味不明地闪了闪,问:“最近在找工作?”
方天垂眼,心脏对这种被忽视的失望起了茧,一种果然如此的倦怠奔涌而出。
他平静地说:“嗯。”之前也跟苏明杰说过好几次了,又没记住。
他牵强笑笑,不想纠结那些,拉回话题:“现在招应届生都是什麽标准啊?你们公司有什麽风向变动吗?我学一学。”虽说专业不对口,但说不定大企业都有什麽统一转变呢。
苏明杰没由来松口气,了然地嗤笑一声,没接话。
方天其实本不指望苏明杰能给什麽建设性的建议,他一个大老总大概不会亲力亲为到招聘领域,却万万没想到能收到一声冷笑。
千真万确的冷笑,笑声一出他的心就空了一下,几乎是本能地开始回想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又惹了成功人士的笑话。
方天百思不得其解,直接问:“笑什麽?”
苏明杰的姿态比用餐之初明显放松很多,从容地夹过一筷子牛肉,不咸不淡地说:“你有话就直说,没必要绕这麽大一圈。”
方天更迷惑了,心却突然冷了,隐隐的他意识到了什麽,又不十分确定。
“什麽直说?”
苏明杰皱起眉没看他,咽下口中的食物略带嘲弄道:“我没心思跟你迂回,想让我给你安排工作就直说。”
说完,苏明杰淡然地吃完自己盘中的菜,擦擦嘴正要喝酒,却察觉到对面存在感极强的视线。
他奇怪地看过去,看见方天腥红的眼眶,眼底干涸,眼白有血丝若隐若现,嘴唇紧闭,似是在极力克制。
苏明杰皱眉放下酒杯,他很不喜欢这样直白的眼神,不待他开口询问,方天音色沙哑地问:“你什麽意思?”
“我什麽意思?呵,我还想问你什麽意思,耍这一大圈不就是为了这点事儿。”
“耍?我耍什麽了?”
苏明杰喝了口酒,勾唇笑出几分笃定,说:“上周开始就跟我闹,因为各种小事发脾气,不就是想要工作,我说了很多次了,想要什麽就直说,别跟我拐弯抹角,我没那麽多时间配合你。”
“再说了。”他擡眸直视对面的人,露出一个在方天看来极其丑陋的优越表情,他说:“有求于人不该是你这种态度,我虽然可以帮你,但我不欠你什麽,哪怕以你现在的能力回报不了,基本的情绪价值难道也要我给你吗?有些事别太理直气壮了。”
方天喉结不住滚动,他低了低头。
这种说教谈话已经发生过无数次,方天从前以男朋友的角度思考,总会觉得他说的似乎是有道理的,总会顺着这些话反省自己。
即便是现在,如果他真的是为了工作,那他也真的会深深地认同苏明杰的指点。
可他只是在独自陷入近十天的迷茫後,还觉得自己舍不得对方,还想继续维护这段感情的一个普通的丶正常的男朋友而已。
方天的嗓音如同被撕裂般字字浸泡在沙里,他确认道:“所以你是觉得,我前面几天铺垫的差不多了,钓你钓得也差不多了,到了今天过来,是来朝你要好处的,是吗?”
他说得艰难,嘴角还挂着僵硬如面具的笑,眼眶红得突兀,眸子里的悲伤和难过让下方的笑脸假得出奇。
苏明杰闲适地夹菜,冷漠回应:“你自己心里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