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见。”
方天开门,临下车前回头对柳凌洲郑重道:“谢谢。”
柳凌洲知道他的道谢具体包括哪些内容,眯起漂亮的桃花眼,温柔回应:“不客气。”
他目送着方天刷脸进门,和宿管阿姨打招呼,大跨步转身进入楼梯间,随即消失在视野范围内。
柳凌洲单手撑着车门扶手,垂头用手指摸了摸眉弓,轻轻地叹了口气。
方天回到宿舍,不到九点,于唯和李季都不在,他坐在椅子上缓了一阵。
脑中想起刚才的谈话。
外地,他最想去的就是外地,换个城市生活,体验一下南北差异,听听不一样的方言,甚至去国外也行,饮食气候文化必定处处不同,他始终挺好奇的。
可他不能去。
走得太远,他怕妈妈接受不了,他怕她又像十多年前一样,默默地在家里流血,没人知道。
他就剩妈妈了。
哪怕再烦,再压抑,他也还是一个有妈的人。
如果不管不顾地走了,他可能就没妈了。
方天做了一个深呼吸,强制从低沉的思绪中抽离,漫无目的地擡起低垂的眸子,目光一扫瞧见书架上络光发的结业证书,他起身抽出,翻开质感高级的皮质封面。
优秀项目,第一名,评分A+。
这几个词的嘲讽意味在此刻简直发酵到了极致。
当初实习结束他主动提离职,手里拿着这个证书,心里还想:络光挺公正的,惩罚了抄袭的人,给他的评分也够高,只是内部乱了点,自己的性格不适合在这工作。
走前还主动请了当时负责指导自己的组长吃饭。
原本约好了,实习期一过就进他的小组里接手工作,他们小组的项目进度不理想,自己进去那四个月没少帮着免费加班抢节奏,那个组长又是私聊开会鼓励他,又是午休给他带不要钱的咖啡,实习期的月结评价永远给他最优,同期好几个人都没他幸运,月评拿不到满星。
搞得方天离职时舍得下整个络光,唯独对那人的负罪感最深,觉得自己没留下,恐怕会给他添不少麻烦。
结果呢?
十来杯美式,两次谈话,月结成绩第一的排名,买了他四个月高效加班,乃至于临离职前两天还帮着干了半宿。
自己这劳动力也实在是太过物美价廉。
现在想来,临近结业那一个月开始,组长忽然对他更加热络,买咖啡的次数明显增多,可一到汇报日,所有人的组长都去参加,就那人没去,结业後邀请他吃饭也三推四阻地才答应吃一顿快餐午饭,席间话少得可怜,埋头吃完水了两句不痛不痒的勉励话,起立就走。
早都知道他被抄了,早就知道他留不下了,所以一得到消息就赶紧物尽其用,好压榨出更多价值。
自以为是,自作多情。
方天觉得自己都要蠢出特色了。
想在心里骂自己两句,脑中又闪过柳凌洲无比笃定的话。
错的是别人。
……
对,错的是别人。
他沉默半晌,狠狠抹了把脸,开始收拾东西。
屋子里响起不规律的物品碰撞声,时而窸窸窣窣,时而叮铃咣当,十几分钟过去,噪音安静数秒,紧接着荡起一声低低的咒骂:“太他妈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