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楼外就是一大片小区,纵使楼层高耸,他也觉得空旷得没有安全感。
方天放下腿起身离开床边,後背上的手不情不愿地抽出来,他笑了下,大步走到阳台前拉上窗帘,屋子里顿时昏暗下来,只有旁边的缝隙射进一丝日落的柔光。
他原路返回,单膝跪在柳凌洲手边,俯身亲了回去。
对方嘴角的弧度控制不住,笑着回吻。
热恋期里丁点的石子投入情海都能引来巨浪。
他们默契地默认了这场突发奇想的交流,触及边界时,紧张和期待同时冲击着克制。
这是他们第一次用其他方式去见证彼此的爱意。
更加诚实丶本能的方式。
等他们终于停下这场漫长的接吻时,时间精准流过一小时。
嘴唇确实胀热,红彤彤的,其他冲动经过干预也已然消散,嘴上这点异样便没什麽值得在意的。
两人斜着躺在床上,柳凌洲的右手臂被方天枕在颈下。
方天脸颊泛红,耳朵更是透光,柳凌洲曲着右手手肘,手指刚好能够碰到他的耳垂和喉结,于是就这麽来回摩挲着。
方天也没闲着,撑起他的左手手臂稍擡起一个角度,露出疤痕更内侧的皮肤,上臂里紧贴肋骨的地方有一小串不明显的数字。
“这是什麽?纹的吗?”
60308220702,长度不像身份证也不像手机号,位置隐蔽,他之前从没发现过。
柳凌洲自己偏头看了眼,而後收回手臂搂住方天的腰,说:“纹的,我哥的生日和忌日。”
方天擡眼瞄着他的表情,小心又心疼的眼神让他心窝酸软,柳凌洲低头亲吻,笑着解释:“我姐和我哥是双胞胎,我姐先出生,叫柳凌云,我哥叫柳凌川,我们家的名字谐音叫出来,恰好是601丶603和609。”
方天琢磨着这几个字,笑了笑,“你们家的名字取得挺好的,海陆空三栖。”
柳凌洲气声笑笑,“嗯,是我妈取的。”
方天摸着他的下巴,见他盯着自己背後某个虚空的点,知道他陷入回忆,静静地等着下文。
柳凌洲手掌揉捏着怀里人的後颈,呢喃道:“他是八月二十二的生日,走那天是七月二日,我刚结束期末考试的第二天。”
“考完我就直接去医院陪着,他那时候全身都是管子,说不了话,但我一进去就知道他在等我,看眼神就猜到了,像松了口气一样,见到我之後当天下午就开始恶化,坚持到第二天凌晨。我本来不想考试,一个期末缺考一回没什麽大不了的,但我哥不同意,他都说不了话了还要用手指着我,我走出病房才肯把手放下去,非得让我考,考完了,他快不行了,又惦记见我最後一面。”
他的音色有些紧,低声说:“我知道他是不想因为自己影响我,想让我继续往前走,不要因为他停下来。”
“他觉得没必要。”
右手臂突然一热,湿漉漉的,柳凌洲惊讶垂眸,瞧见方天擡手擦眼睛,顺手给他的手臂也擦了一把。
柳凌洲被他可爱得不行,黏过去亲亲,他将人扣在怀里拍哄着:“不哭了,给我惹哭了你可不好哄。”
方天笑了出来,没再掉眼泪,他也只是想起爸爸经过抢救过後,弥留之际还看着他的样子。
他想了想,问:“你哥是什麽病?”
柳凌洲:“挺复杂,简单讲就是罕见的基因突变,他的免疫系统用不了,到後面也没法治,只能等彻底崩溃的那天。”
讲起这些,柳凌洲便跟男朋友提起更多连对着朋友都没透漏过的细节。
“他从小就经常生病,还得过肺炎和肾炎,都治好了,他的免疫系统是逐年衰退的,小时候还行,大病小病都能熬过来,所以青春期以前都没引起重视,以为他是单纯的先天体弱。”
他嗤笑一声,淡淡道:“我爸妈也不是很在意孩子的人,有段时间因为他总生病,送他学拳击,学游泳,把人往基地一送,到时间了叫司机接回来,生病的频率明显增加了也不在乎,我姐说过很多次他不适合这麽运动,没人听,每年体检报告扫两眼,哪里不对劲就让医生对症下药。”
“我小学的时候就发现他受伤不爱好,我自己割个小口子,没一会儿就不流血了,他不行,他受伤到了第二天都能挤出血珠,我跟他们说了,他们告诉我他确实身体偏弱,让他自己平时多注意。”
柳凌洲语气里的怨怼藏不住,方天听出来,靠过去抚上他的後背。
“後来在他高中的时候,突然因为重感冒进了ICU,躺了四五天勉强缓过来,请了多学科专家会诊,说他内脏有衰竭迹象,最後查了一个多月,才终于确诊罕见病。”
“那年我爸看完结果,在书房里待了一天,第二天出来找了家里的律师,教我哥立遗嘱。”
方天一愣,仰头看他平静如死水的神情。
“他名下有资産和基金,还有我妈给我们准备的信托,这些都需要及时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