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欣并不缺少朋友。
跟完颜氏瑾瑾听曲很愉快,跟姚虞磐玟骑马射箭很高兴。
白日可以牵着百福造化,带着弘煜弘昕晒太阳,也可以抱着胖乎乎的小豆子睡午觉。
每日都过得很充实。
但是,她就是看不见胤禛,只能晚上提着小橘灯在万方安和门口等他回来。
仪欣就算再迟钝,也渐渐想明白,皇阿玛这是不想让王爷跟她太亲近吧。
这日,富察磐玟约着仪欣撑小船采莲蓬,碧水荷花间,仪欣垂着眼说是这些时日,康熙的反常之处。
“皇阿玛好像不喜欢我和王爷太亲近。”仪欣说,“他好像也不喜欢王爷和富察氏太亲近。”
从前不是这样的。
阿玛已经致仕,在朝堂上,皇阿玛对于富察氏的忌惮理应消除了才对。
富察磐玟剥莲蓬的手一顿,一把莲子扔到水里,提醒说:“皇阿玛从前是怎么对待废太子的,如今便是怎么对待四爷。”
跟忌惮无关,只与情感的独占有关。
从前太子住在毓庆宫,身为太子妃的瓜尔佳氏却居住在撷芳殿。
皇阿玛又不是第一次搅和夫妻感情。
“我不理解。”仪欣闷闷道,“皇阿玛就是自己做鳏夫上瘾,看不得儿子好。”
她的阿玛和额娘从来不会搅扰她和胤禛相处,甚至是喜闻乐见。
“皇家的关系都是很混乱的,父不是父,子不似子,或算计绸缪,或独善其身,不理解也很正常。”
富察磐玟笑了,看了看这荡漾的碧水,她们撑着小舟,宛在水中央。
“不知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
仪欣气愤拍一下小舟,小舟霎时摇摇晃晃,碧波荡漾着,荷叶起起伏伏。
“好了,多吃采些莲子败败火。”富察磐玟叮嘱道,“今日这些话,可不要到旁处去说。”
“自然。”
夜里。
东奔西跑了一日,仪欣睡得香甜,埋在胤禛的怀里,咕噜咕噜地呼吸出细腻的气息。
胤禛的手不紧不慢拍着她的屁股,心疼地亲了亲她的脑袋。
这么多天了,仪欣从来都没有跟他抱怨过事情。
知道他身不由己的疲倦,她每天晚上都会等他回家,然后欢欢喜喜一起吃一碗汤面,跟他分享一箩筐的高兴事。
闭口不谈让他陪她的事情,她受了好多委屈。
仪欣察觉到康熙的改变,胤禛自然不可能感觉不到。
康熙说着父子之情,却总是拿皇帝的身份压着他陪他的父亲,不可笑吗?
从前有胤礽在前,满足康熙别样的占有欲,胤禛其实还轻快一些。
只是,如今他想谋夺太子之位,朝堂上自然锋芒毕露,不再藏拙,雷厉风行拿出真本事来,皇阿玛便随之显露出异样的喜爱。
可太子之位或许可以得到,然后呢?
等着搬去东宫,过从前废太子那样的生活吗?
夜色翻涌,胤禛漆黑的眸子里血腥气亦是翻涌。
不,不对。
从前,他的对手是诸位兄弟,可是,这几年他废了老三老八,推波助澜胤礽的二立二废,兄弟之中只剩下老十四。
老十四算不得什么威胁。
真正的威胁是谁呢?
这段时日的精神紧绷在这一刻轰然倾泻,一切都格外清晰起来。
站在如今这个位置,他的对手,理应是皇位上的男人,他的君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