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的珍藏。
这瓶威士忌同期的一箱子兄弟们都没有躲过岑教授的搜查,只有藏在电箱里面的这一支侥幸逃过了追捕。
霍普先生想到即将要进行的谈话,把这支酒拿了出来。老夥计,就是今天了。
他要跟他的骄傲,从小就聪明过人的儿子,岑维希,进行一场男人之间的对话。
“嗨——我回来了!”
门被推开,岑维希拎着小旅行箱走了进来。
霍普先生打量着自己的儿子——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一个乖巧懂事的普通九岁小男孩,除了过分可爱了一点点。
他的儿子脸上不太看得出他的参与度——黑头发黑眼睛,健康细腻的瓷白色皮肤,初看完全亚洲人的长相。只有父子两个站在一起的时候,岑维希才显现出像他的地方。但更多的,他还是继承了他的母亲,比如现在,儿子用一种他总是在老婆脸上看到的表情,皱起眉头指责他——
“你怎麽在家里偷偷喝酒!”
“过来坐坐,”霍普先生拍了拍身旁:“要不要来一杯?”
岑维希疑惑地走近了,不懂他为什麽完全不心虚,甚至还给他倒了一杯酒,笨拙地加了一点冰块:“来,想尝尝嘛?这是威士忌,第一次喝可要小心点。”
霍普先生完全理解他的疑惑。
他几乎从来不在儿子面前喝酒。
自从他三岁经历的那场车祸之後。
岑维希人生的前三年,他们全家都在动荡的漂泊之中,有的时候是因为岑教授的事业变动,有的时候是因为他的事业变动——虽然考电工证本来是为了接近在社区大学兼职讲课的岑寻竹,但在成功拿下证件之後,霍普先生对自己的事业也增长了更多的野心。
搬家,搬家,搬家。
吵架,吵架,吵架。
在这样混乱的动荡之中,他们迎来了岑维希。
那确实是一个意外。他们没有人想过要在这个时候要孩子。
或许没有岑维希,他和寻竹的婚姻会走向一个平淡但是常规的结局——在一次次争吵之後耗尽耐心,分手,很多年之後带着彼此的新伴侣偶遇之後在咖啡馆坐下来心平气和地喝上一杯,聊聊从前。
‘啊,要是没有跟你分手,我们。。。’
他回到了家乡,牧师严厉地警告他,新生命应该在爱中诞生。而喝到站不稳的酒鬼嘲笑他,烂醉着呢喃着‘你一定会後悔的’。
他确实後悔了。
在儿子的车祸之後。
岑维希先是高烧,腹泻,在住院看诊之後,诊断结果是食物中毒。岑寻竹揍了儿子一顿,想要求情觉得没什麽大不了的他也被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当时他还觉得老婆在小题大做,但岑寻竹始终想不到为什麽一个三岁小男孩能出现在那麽远的镇子上的冰淇淋店里。
他走断腿也走不到。
岑维希自己说是遇见了一个好心人送他去的,‘一个像狮子一样闪闪发光的男人。’
不放心的岑寻竹想尽办法,最後在某户人家院子里的监控看到了儿子被撞的瞬间。一向高傲的岑博士当场崩溃,争吵不断的夫妻两个在医院抱头痛哭,悔恨自己的失职。
几周之後,岑维希出院了。
但是他并没有痊愈。
这并不是简单的一场腹泻,高烧,食物中毒,或者车祸。
他患上了臆想症。
他会对着空气说话。
霍普先生难以忘怀发现自己乖巧的儿子对着空气有说有笑的瞬间。他心里蔓延巨大的恐惧,颤抖地问儿子,你在跟谁说话。儿子回他一个乖巧甜蜜的笑容,说,那是他的朋友,叫‘多啦B梦’。
‘可是。。。。你的面前没有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