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每年春闱前後,登楼者数不胜数。
朱砂反复读了几遍,终于明白过来:“此诗前半句说的是长安观山楼,但後半句好似不是?”
“後半句写的也是长安观山楼。”罗刹伸出一指,指向後半句的“南山”二字,“问题出在南山上。”
朱砂抿嘴思索,狐疑道:“长安观山楼上只能看到献福山。”
闻言,罗刹的眼里泛起得意:“《括地志》上说,天啓三十六年一月,天啓帝梦噩连连。司天台进谏,说是有星坠献福山,需改山名挡煞,天啓帝遂下令献福山改为南山。到了天啓三十六年六月,天啓帝梦见仙人问罪,醒来後又下令山名改回献福山。”
原是如此,怪不得自己不知道南山。
朱砂茅塞顿开:“不愧是我辛辛苦苦骗来的好二郎,真聪明。”
“……”
看似夸他,实则骂他。
罗刹白眼一翻:“南山,只在天啓三十六年这短短的半年存在过,所以我笃定此人死于二十八年前。而且,他不是长安籍。”
“为何?”
“天啓帝下令改山名後,又另下了一道诏书,不准百姓提献福山,违者杖十五。”
长安的百姓们对改山名一事多有不满,私底下仍坚持称南山为献福山。
因此,可推断此人不是长安人士。
改名在一月,春闱在三月。
此人牢记南山之名,想来对事关南山的某一件事记忆深刻,就连死後做了鬼也从未忘怀。
罗刹:“我在一本闲书中,曾看到过一个故事。说的是天啓三十六年三月,有一个礼部官员,在上疏中写了‘献福山’三字,惹怒了天啓帝。”
故事的最後,官员杖六十,贬去了南荒之地永州。
朱砂面露欣赏,双手捧脸诚心夸赞:“二郎真是博览群书。”
女子的眼神太过灼热,罗刹心神恍惚,别过脸轻咳几声方继续道:“此鬼,一定是天啓三十六年的某个举子。那次春闱,他没有高中,之後便死了。”
两人原想去找皇甫睦,比对字迹找出复生为人的恶鬼。
不料,在贡院转了一圈。
皇甫睦没找到,贡院中所有解元的字迹也对不上。
朱砂心思一转,想到一种可能:“或许,纸上的字迹是恶鬼所写,但不是被他夺身之人的字迹。”
罗刹颔首:“极有可能。”
“我们该找出天啓三十六年春闱中,所有举子的文章。”
“鬼魂大多困在身死之地。找到死去的人,便能顺藤摸瓜找出被恶鬼夺身的人。”
“二郎此言,正合我意。”
“哼,我这麽聪明又知趣的俊鬼,你可得好好珍惜。”
两人慢悠悠散步回房,路过癸巳院时,看见崔邡与赵远徽站在院外角落。
听到脚步声迫近,崔邡忙不叠拉走赵远徽。
等脚步声走远,他方道:“三日後的解元宴,圣人会出题考校学子。这是题目,你这几日用心写几篇回答给我。”
赵远徽点头哈腰,极尽谄媚之态。
想起昨夜的荒唐事,崔邡狠狠踹了他一脚,才提步离开。
有人在後山等他,因是长辈,他不得不赴约。
从癸巳院,依次过乙酉院丶甲庚湖。
再行个百步,便至後山。
下身肿胀处,隐隐发疼。
崔邡提着灯笼,咒骂声不停:“贱人,等我出去,定找人弄死你。”
夜色迷离,湖边静谧,阴风阵阵。
他走到昨夜被朱砂踹倒之处,看着散落在地的灯笼,直呼晦气。
灯笼完好无损,他却失了面子,又伤了身子。
气急败坏之下,他一脚踩上去。
正踩得兴起,耳边传来粗重的呼吸声。
他回头望去,身後空无一人。
再转身时,他看到一个人的影子,与他的影子逐渐重合。
直至完全淹没他。
“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