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毕,朱砂旋即眼神飘忽,左顾右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姬琮看出她有话想说,无奈道:“你难道同她一般迂腐,想拿‘不孝有三,无後为大’这种糊涂话戳我心窝子?”
朱砂挪动屁股,凑到他身边:“舅父,不是。我想说,若你成了鬼,太一道的那些家财,我们能否八二开,我八你二,如何?”
“滚啊!!!”
他气得乱丢瓷枕,朱砂带着罗刹迅速逃离。
两人一路跑到天尊殿,朱砂忿忿不平:“小气鬼,大不了我六他四呗。”
姬璟坐在殿中,神色悲伤。
短短三个月,她经历了太多事,渐渐有些力不从心。
朱砂大步踏进殿中告状:“姨母,舅父拿瓷枕砸我,还让我滚。”
一句如孩童般的稚语,让姬璟难得笑出声。
朱砂的性子,一半像她冷淡的长姐姬珩,一半像她欢脱的弟弟姬琮。
她记得,姬琮儿时也很爱告状。
姬光侯日理万机,懒得搭理他一个小孩,他便找她告状。
而他告状的大部分内容,无外乎哪位师兄又欺负他了,山君又拿蛇吓他了。
她的性子比姬珩还冷,每回一边翻白眼一边为他主持公道。
从小到大,她管了他太多次。
第一次,她想顺他的心意而行,由他选择做人抑或做鬼。
姬璟招手让朱砂与罗刹走近,细细叮嘱:“南枝已在返京的路上。你们明日出发去邕州,千万小心行事。”
朱砂低着头,手绞着縧带,呜咽着应了一句好。
临走前,姬璟叫住两人:“朱砂,二郎的兄长在邕州,你头回见他,礼数需周全。我已为你备下一份厚礼,你们下山时记得带上。”
罗刹立马推辞:“姨母,罗大郎什麽都不缺,不必送礼!”
姬璟深觉他谦虚:“一点心意罢了,不是值钱之物。”
两人出殿找去山君处,罗刹看着一箱金灿灿的金饼,气得跺脚:“我在长安累死累活当夥计,他倒好,沾了我的光,白得一箱金饼。”
山君只想尽快交差:“你力气大,背下山吧。”
“……”
下山路上,罗刹背着沉甸甸的箱子,悲愤道:“上回罗大郎借给我一笔钱,加倍让我还他。朱砂,他真的特别小气特别抠门,你别跟他搭话。”
朱砂听他抱怨了足足半个时辰,耳根子疼得难受,干脆敷衍地承诺道:“二郎,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抛弃你这个大俊鬼,选一个小气鬼。”
“万一他勾搭你呢?他花言巧语,你又三心二意……”
“你不信我,难道还不信你亲兄长啊?”
“严防死守,方是正道。”
“……”
远山斜日,缕缕金光照在两人渐行渐远的身影之上。
因惦记找段凤巡报仇一事,朱砂一回家便吩咐罗刹收拾行李,打算连夜出发去邕州。
“从长安到邕州这一路,吃喝住店都不便宜。”
罗刹秉持省钱之理,今日想先去西市采买干粮等物,待明日再出发。
朱砂:“我们带着一箱金饼,何愁买不到吃食,住不到好客舍?”
“你说的很对!走,我们今夜便出发。”
挥霍罗大郎的钱财,实乃人间至乐之事。
两人离开长安後的第三日,姬琮嫌山上吃得差还吵,闹着要搬回姬府。
姬璟既已决意馀生任他随心而活,便未作劝阻,直接派人送他归家,仅留了两个鬼奴照顾。
七月十五日,大雨滂沱。
半夜,姬琮被雨打窗台的声音惊醒,迷糊间睁开眼,却发现床边坐着一个人。
准确来说,是一个黑袍男鬼。
窗外电光惨白,撕裂夜幕的一刹那,男鬼的相貌在他的眼中映现。
姬琮翻身睡过去,口中骂骂咧咧:“该来的不来,不该来的来了。”
“三郎,好久不见。”
【作者有话说】
姬琮:关于自己养大的乖乖外甥女,长大後却钻进了钱眼里[爆哭]
罗刹:关于我在棺材铺白干一年,结果讨厌的亲哥白得一箱金饼[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