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姨会认真帮他摆放挪动一些新添的物件,陈苏立就像家里的主心骨一样,只要往那里清闲悠雅地一站,拿审美的眼光进行一些温和的指导。
他最近回家多了,甚至有时候江蓝水都能在服装店里待到晚上九点,陈苏立却坐在沙发上看报纸。
如果被问到这世上有什麽完美的人,那麽很多人的答案,一定是陈我愿的亲生父亲,但很可惜,在陈我愿眼中,他父亲是这个世上最虚僞最讨厌丶也最笑里藏刀丶缺点诟病不尽的人。
即使他微信头像只是一张爬长城的游客照,昵称也并不严肃,看起来特别像一个当爹的普通中年人。
豪事花生:【说来也巧,几个月前小江让我扩招店员,你大儿子机缘巧合,正在我这里打工呢。我亲自确认过了,那是家发型设计所,店长是白敬,也是我二十多年的好员工了。昨天白天稍微跟那一夥子人马做了个线上会议,你尽管放心,不让你儿子受苦受累。】
陈家的乱陈贼子:【好,谢谢你。如果他有耽误你们营业的行为,你尽管跟我说,我会一一赔偿。】
豪事花生:【哈哈,哪里有这麽严重,你儿子做得很不错,学东西也快,白敬知道他是咱们老陈总的儿子,嘴角都惊讶到天上去了,还一直跟我夸他呢。你要是舍得下,我可就要把你儿子留下来咯,以後毕业了还来我这打工坏笑。】
陈苏立微笑了一下,一时间没说什麽,手机也缓缓息屏。
他并没有那种所谓“发现儿子一个人独立打工,离开他好好活下去了”的欣慰,只是觉得他儿子放弃自己家産业不管,反倒跑过去给别人打工,还是给自己朋友打工,这种自降身份的行为,简直十分丢他陈苏立的脸。
毕竟好端端的,他儿子为什麽要跑出去打工?
汤豪生调侃他,不问缘由只不过是给他面子。陈我愿这种行为,无疑向别人传达了一个信号,那就是,表面上风光成功的陈苏立,实则连教子都无能。
与其让陈我愿跑出去丢人现眼,还不如叫那个崽种死了算了。当然了……虎毒还不食子,毕竟是亲生骨肉,陈我愿乖乖听话回到自己身边才是正道。
思及此,陈苏立在心底冷笑,半晌又给汤豪生发了条消息。
当天晚上十二点,整个白房子里的灯都关掉了,只有幽然昏暗的月色从一扇高窗进来。
“咯吱”一声,江别川穿着单薄的衣服,打开了自己的房门。
他出来後稍微抓了下袖角,偏过头,在楼梯拐角,看楼下客厅月光映照的一面挂画的白墙。而他自己的影子,尤其头发,就那样被放大,投到墙上。
江别川握着钥匙,钥匙发出一阵轻碰的响声。等快走到陈我愿房门前时,他忽而眯了眯眼,看见楼下客厅一角,监控摄像红光闪烁。
白房子本就伫于陈江区郊区,冬日黑夜里行车的人,恐怕都会觉得诡寂。
江别川不禁多跨两步,拿钥匙,很快开了陈我愿的房门。
他倒也想白天来拿相机,然而陈苏立总是在家,他妈也常常在客厅忙活,他要是就那麽堂而皇之地去了,也太明目张胆,生怕不被看出来自己一直跟陈我愿有联系一样。
江别川慢慢踱进陈我愿房间里,不敢开灯,怕心虚,只留了外边一条缝,让月光稍微洒进来。
那一架大钢琴就摆在那里,江别川这次觉得它十分惹眼,也不知道为什麽第一次进来时根本没注意到,明明几乎不可忽略。
再而後是陈我愿的床,他房间真的很大,钢琴和床都能单独隔开了,更别提拐进浴室之前,还有一列黑色高柜子。
书桌,凳子,衣架……
江别川被装饰性的衣架勾了下头发,整个房间的寒气里带着极冷的香,亏他夏天的时候一直觉得开了空调,现在他感觉自己回到当初的夏天了。
江别川很快摸到旁边的柜子,柜子上有锁,不过手指转一下就开了。他打开柜子,这面柜子里全是一些简单的小杂物,当然都是有用的杂物,譬如谱子画报和唱片,还有什麽运动健康的书,以及一些哲学艺术类的东西。
江别川从上往下看,默默感叹自己长得高,放在第二层的相机都到自己胸口了,这是不想让人随便拿到才放那麽高的吧。
他小心翼翼取下来那台相机,准备关柜子走人了,却又好奇地躬身,往最底下丶也是空间最大的那层看了下。
江别川愣愣看着,思考了一会儿,极其缓慢地确定了,那好像是一架天文望远镜。
一架又帅又靓的天文望远镜,正在陈我愿的空荡荡的柜子里收着,吃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