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晓琪一铲一铲将淤泥铲入到推车之中,苏隽本有些心疼,但他知道即便是自己说了,她也不会听,于是只能默默地承担了很多的任务,让她能够轻松一些。
路晓琪擡起头,看到不远处的王维戴着口罩和手套,拿着铁锹,与衆人一同清理着街道上的淤泥。汗水浸湿了他的额发,泥点溅上了他的衣裤,他却毫不在意。
他旁边的李龟年则一边干活一边嘀嘀咕咕:“想不到我李龟年,当年在梨园给圣人献艺,如今在这安平县街头清理淤泥。。。。。。摩诘,你非得给我写首新诗不可。。。。。。”
他说着,还试图摆个架势,差点把铁锹上的泥甩到王维身上,被王维一个略带嫌弃的眼神制止。
路晓琪扑哧一笑,又在更远一些的地方看到了赵飞燕与公孙瑾一起,稳稳地踩在泥泞中,合力擡起装满杂物和断枝的沉重箩筐。
这种感觉。。。。。。
他们原是超然于物外的世家子弟,原是往来无白丁的顶级乐师,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後,都是或立于庙堂之高丶或处于江湖之远的璀璨人物,但此刻都毫无芥蒂地弯下腰,与普通百姓丶与古镇员工一起,在这片被洪水侵袭後的土地上,用最原始也最辛苦的方式,一点点恢复着家园的洁净。
无独有偶。
王维同样在对李龟年发挥着自己的感慨:
“我往日寄情山水,吟咏田园,总觉桃花源乃避世之幻想。而今见此情此景,方知,理想之国并非在于隔绝尘世,而在于尘世之中,衆人携手,共克时艰,于废墟之上重建家园的这份心性与行动。”
于是,诗佛不再超然,不再避于污浊,主动走下云端。
李龟年露出愉悦笑容:“然也,此间虽有泥泞,但是人心向善,互帮互助,这才是真正的人间净土呐。”
他满不在乎用袖子擦了一把脸。
王维顾不上感动,颇有些抓狂:“你把泥都擦脸上了!”
衆人拾柴火焰高,收拾了一天,整个安平县就已经有模有样了。
街道上厚重的淤泥和杂物被基本清除,虽然墙壁上还残留着水渍,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泥土混合的气味,但县城的轮廓和秩序已经清晰地回来了。
虽然伤痕犹在,但主干道畅通无阻,商铺开始陆续开门营业,早餐摊点重新冒起了熟悉的热气,街坊邻居互相打着招呼,言语间充满了劫後馀生的庆幸和对未来的期盼。孩子们甚至已经在清理干净的空地上追逐嬉戏,仿佛要将被雨水困住的活力全部释放出来。
生命的韧性,在阳光重新普照大地的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第三天,清河古镇正式宣布恢复营业。
消息一出,早已按捺不住的游客和本地居民纷纷涌来,既是为了放松久困的身心,也是为了用实际消费支持这个在灾难中挺身而出的古镇。
古镇内外顿时恢复了往日的热闹,甚至比以往更添了几分亲切与热烈。游客们兴致勃勃地体验着各项活动,商铺里人头攒动,宋嫂鱼馆和各家小吃店前再次排起了长队,仿佛要将前几日错过的热闹一并补回来。
“可算又吃上这一口了!”
“感觉古镇比以前更亲切了,像是共患难过的老朋友。”
“多买点,就当是为灾後重建出份力!”
商家们也是笑容满面,干劲十足。
然而,并非所有地方都能像安平县和清河古镇这样快速恢复元气。周边一些受灾更严重的县市,重建工作依然艰巨。而且,正如张仲景所担忧的那样,“大灾之後,必有大疫”的古老警示,开始显现苗头。
就在古镇重新开业丶衆人稍感宽慰的下午,张仲景接到了一个来自省卫健委的紧急电话。
电话那头的语气凝重而急促:
“张老,情况紧急,不得不打扰您。。。。。。”
张仲景面色凝重:“好,我知道了,我马上收拾东西。”
很快,路晓琪就得到了消息。
她惊喜得差点跳起来,然後发现自己这个动作似乎有点不合时宜,立刻轻咳了一声,压低了声音:
“真的吗?”
张仲景接到的电话来自于省里卫健委,说是邻市XX县因洪涝导致卫生条件恶化,现已确认出现聚集性肠道传染病疫情,并有扩散趋势,当地医疗力量压力巨大。
自从他上次在省里露了脸之後,那边又知道他一直在研究传染病防治的中医治疗方案,所以立刻就将电话打给了他,想让他加入省级专家医疗队驰援疫区。
路晓琪为疫区的百姓们感到抱歉,但她此刻真的有点想哭。
张神医的心愿终于看到了一点曙光。
“那您赶紧去收拾东西。”她迫不及待催促张仲景,“要不要带几个医生一起过去?要不,我给您配个助理吧。。。。。。”
张仲景失笑:“小友放心,省里都会安排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