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轻然认为此话太过极端,可一与君青玉直视,涌到喉头的话便下意识落回肚中。她上一次有这般感受,还是家中的大乘老祖发怒斩下家族叛徒之时。眼前的君青玉仿若不是什麽无名役鬼,而是与老祖同等境界,久居高位的上位者。
此人我难以看清,第一轻然直觉此人可能并不想与她闲聊,于是选择蹲在地上抱住双臂作沉默石像。
小玉兄你快回来罢。
君青玉眼神一黯,忽地强硬按住手腕。姬无常的记忆,总让他想起一些遥远的往事来,那是他深埋心底,以为早已遗忘的片段。
是一个极冷的深秋。
醉花都的秋总是比别处更冷,夜中更显幽寂。君青玉被人从屋中推出来透气,月色正浓,池塘水波一圈圈飘漾,他摇着轮椅到了池塘边,水面如镜,映出围墙上几枚旺盛枫叶。
他在水中瞧见自己的面容,寡淡无趣,像是纸上画出来的毫无生气的死物一般。他试着做了些表情,都如同皮影戏上的小人,看着不伦不类,于是他霎时失去了兴趣。
身後有人穿过走廊,愈走愈近,话语飘荡在风中。
“还好家中有他,不然我这修为不知何时才能精进。”
另一人附和道:“君家被上天眷顾,能有这麽个孩子理所应当。走快些,长老只许我们留一炷香的时间,届时取少了血有你後悔的。”
君青玉缓缓退了几步,水波荡漾,将他的脸打乱。他晃着轮椅,慢悠悠地靠近那两人。
“两位来寻我麽?”
十六岁的少年语气平静,身形板正地坐在轮椅之上,两只手搭在腿间,飘渺的似乎要被月色融化。
即便知晓少年的身份,可两人在看清少年身上的惨状时仍然生出一丝不忍。
君青玉的手筋脚筋早已被挑断,自颈骨处开始,一路向下至掌心,再到腿骨,脚腕,裸露出来的部分皆是深深浅浅的割伤,创口外翻,往往在皮肉尚未长好之际又添上新的刀伤。
君青玉自六岁时被族人发现血脉的异常後,便数十年都带着这样的伤口。
被发现血液能提升修为的那日,君家书阁起了场大火,留在书阁中的孩子们皆被活活烧死,唯有君青玉完好无伤地自书阁中走出,他没有灵力护体,可却安然无恙。
消息像野火掠过枯草,当夜一些长老便去到了他的茅草搭建的屋中——这孩子来历不明,是一位下人捡到养在君家的,平日里只做些仆役的杂活。长老去到时,君青玉正用一把钝刀反复地割锯手腕皮肉,坐在阴影中,就如同森然的鬼。
他腕间流出的血滴在一只死去的鸟儿身上,随即升腾起袅袅的热气,很快,鸟儿挣扎着扑腾起翅膀,从窗框边跌跌撞撞地飞了出去。而君青玉沉默着看向他们,神色极淡。
长老们很快发现他的血可以生人肉活白骨,能够助益修为大涨,并且无论如何放血,这个孩子都如同怪物一般不会死去。于是贪婪的恶种深深扎根,君家将这个孩子利用到了极致。
两人很快将不忍拂去,从腰间取出银针,眨眼间割破君青玉的手腕。一指长的伤口很快溢出鲜血,两人兴奋地掏出容器接住。君青玉浅浅转动瞳孔,突然问他们道:“死是什麽感觉?”
“我怎麽知晓?”一人不耐,“闭上你的嘴。”
君青玉鼻尖传来血腥气,他笑了笑:“之前的长老同我说并不算痛苦,能够带人去往极乐,我好奇这种感受罢了。”
隐约的危险自寒夜中生起,可两人沉浸在贪欲之中,并未察觉。
君青玉手腕一翻,袖中划出一枚刀片,极快地没入两人的脖颈之中。
“噗嗤——”
两人倒下。
君家的祠堂遥遥传来喧嚣,两人死在此处,魂灯熄灭,深深浅浅的脚步声极速靠近。
君青玉眼中却无畏惧之色,他俯下身,仔细端详两人死时的面庞,发觉也不算安详,心中生起犹疑——似乎并不愉快。
“那我还要死去麽?”他陷入沉思,孤月高悬,将他的身影彻底笼罩,没入秋水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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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感谢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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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k,开始慢慢展开小君和小辞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