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起身时,眼瞳中墨色翻涌,如浓稠的夜色吞噬了最後一点亮光。那双眼睛深不见底,让人望之便觉如坠寒潭。族老们被这个孩子骇人的眼神吓得不轻,一片人仰马翻。
谢弥书并未察觉族老们的胆寒,只是规规矩矩地行了个後辈礼,在看守下走出了谢家的族地。
他跟着引路人的脚步,沿途的灵田早已荒芜,龟裂的土壤中零星长着几株枯黄的灵谷。远处传来孩童的啼哭声,很快又被大人捂住。
行至界碑处,忽起一阵狂风。漫天黄沙席卷而来,谢弥书不得不以袖掩面。待风稍歇,他回首望去——
碧空如洗,那些宗门的灵峰直插云霄,护山大阵泛着莹莹青光,与这边荒芜的景象形成鲜明对比。
他不由得顿足片刻,心想世间当真不公至极,有些人轻而易举便能得到恩泽,有些人却只能守着无望的土地活下去。
“走快些。”引路人不耐烦地催促。
谢弥书收回视线,轻声问道:“若是族中有人觉醒灵根成为修士,便能够改变世代为奴的命运麽?”
“与你这个怪物又有何关?”那人翻白眼,“走出这道界碑,谢家的事便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谢弥书的心脏开始鼓动,无名的血压迫着他的全身,熟悉的灼热自丹田直冲天灵,耳畔又响起那梦魇般的呢喃——"杀了他。。。杀了他。。。"声音轻若游丝,却如附骨之疽般挥之不去。
仿佛只是呼吸般轻,又或是幻梦一瞬,谢弥书再回神时,那人的脖颈已扭曲成不可思议的角度,瞪大的眼中还凝固着惊骇。
尘灰掠过,带起一丝血腥气,远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夹杂着惊慌的呼喊。谢弥书怔愣愣起身,奇异的暖流蔓延过他的周身,似乎顺着流溢的鲜血尽数汇聚到了体内。
他受到无形的力量驱使,所有站在他眼前的人皆是眼中之刺,这点血并不足以让他满足,低喃仍在耳边回荡——杀了他们。
不,不要,不可以杀了他们。
谢弥书无言地呐喊着,可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仿若有另一个自我操控着,他眼睁睁看着自己伸出手,尔後漫天的血花爆开,血雾久散不去。
“孤煞之命,魑鬼之格,白骨垒路,血就长生。”
那道声音继续道。
谢弥书站到了大长老面前。他素白麻布早已被血染得斑驳,而他瞪大了眼,惊惧地说不出任何话语。
谢弥书勾起了唇角,如同真正的魑鬼一般狠狠掐住他的脖颈,他很快便呼吸不上,额前冒出痛苦的青筋。
“你,你就是怪物,呃啊啊啊……”
不,我不是怪物。
谢弥书想要反驳,可却盖不住心底那道声音。
你闭嘴,别再说话!
他死死地闭上眼,想将声音驱逐出脑海。
疯狂的抗争中,谢弥书手上的力道弱去几分,大长老从他的钳制中滑落,跌倒在地上。他刚要狼狈地爬起来,谢弥书却又踩住了他的胸口。
“你到底要做什麽?”大长老惊惶地问。
谢弥书好像从痛苦中清醒了过来,他站在血泊之中,眼神稚嫩如同稚子,声音很轻:“大长老,我似乎觉醒了灵根。”
大长老骇得说不出话。
谢弥书挪开脚,虔诚地跪在他的身旁:“这样的话,我能留在谢家麽?”
“不……不,怪物,谢家没有你这样的孩子!”大长老极尽力气将人推开,踉跄起身,“滚出去,滚出去!”
谢弥书茫然地站在原地。
那道阴冷的声音重新响起:“看到了麽?你不过是个怪物。”他咯咯笑,“不会有人比我更了解你,我即是你,是你的暗面。”
谢弥书垂下头:“那我可以杀死你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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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感谢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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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急别急,谢的故事马上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