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凤阙的疑惑很快就得到了解答。
源源不断的血从体内流出,他们似乎下了无法凝血的药,辞凤阙坐直身子,眼睁睁看着衣衫渐被血染深,从枯黄叶间滴落。
如此放血,一个普通人撑不过半刻钟。但他们仍不满足,下一刀干脆利落地划过脖颈,手抚上颈侧,黏腻的血覆满掌心。辞凤阙忍不住咳嗽起来,难以承受这种凌迟般的疼痛,从树干上跌落。
“天杀的……”他扶住树干站起来,低喃道,“怪不得他同我说今晚会睡不着,怎会痛成这样?”
即便是面对十万修士时,辞凤阙也从未有这般狼狈的模样,所有疼痛皆因另一人而起,而自己无法控制,只能陪着他疼。
痛苦的折磨不过开始,辞凤阙眼前阵阵发黑,体温随着生机一同流逝,刺骨的寒意从骨髓深处渗出,那是死亡的寂冷。魂体若是发冷,单靠灵力是无法缓解的,只能硬抗。
辞凤阙无法想象在屋内的君青玉是何种表情。看今日情形,这绝非对方第一次承受这般折磨。在过往岁月里,他究竟踏入这座竹楼多少次?那些人又在他身上留下多少道伤疤?
怪不得他要死,这般活着实在太痛苦了。
辞凤阙咬紧牙关,拖着几近麻木的双腿,踉跄着离开了这座浸满血腥的竹楼。
*
君青玉回到院中时,已是第二日破晓。
他身後分明是微暖天光,可他身上却寒凉如雪。月白衣衫被血染黑,秋风一吹,将他身形勾勒得更加单薄。
他看见辞凤阙在屋中:“你还在啊。”
辞凤阙也没好到哪儿去,他占据了君青玉的床榻,仰躺着望向黛青砖瓦的屋顶:“抓紧寻个法子死吧。”
君青玉推着轮椅到了床边,他俯视辞凤阙,许久才轻声开口:“你为何想死?”
辞凤阙没看他:“人总要靠一些念想才能活在世上,一旦那些念想都消失了,自然也没什麽活着的必要。”
“但若是从一开始就没有那些念想呢?”君青玉问。
“没有谁天生便有,那些东西都要靠自己去找。”辞凤阙说。
“是麽?”君青玉若有所思,“要拥有感情才能体会到你口中的那些东西吧?这对我来说很难。”
“为何?”也许是两人都虚弱到做不了其他事,辞凤阙也生出了一点耐心,同君青玉有一搭没一搭说着,“是人便有七情六欲,你难道没有感情麽?”
君青玉摇摇头。
“那我打个比方,你家族的这些人如此对你,你不恨他们?”
“我不知道那是什麽,”君青玉道,“我想要活下去,就要体现我的价值,这不过是等价交换,我为何要恨他们?”
“你送出去的可有些多,”辞凤阙哂,“像你这般说,难道你既不懂爱也不懂恨?”
“没人教过我。”君青玉道。
辞凤阙艰难地坐起身,偏头看君青玉:“你很可怜。”
君青玉笑了笑,并不在意:“他们允我去无心崖转转,你要同我去麽?”
打一棒子给一颗甜枣,辞凤阙内心翻了个白眼,这些名门望族果然还是那个德性,面上装得良善,私下在做什麽腌臜勾当无人知晓。
辞凤阙上下打量君青玉一番:“你伤成这样,还有心思跑到那崖顶吹风?”
君青玉却不等他回答,已推着轮椅出了门:“你不愿的话就算了。”
辞凤阙坐在床上思索一番,飘到了他身边:“你推这个要推多久,我送你上去。”
他咬破食指,虚空中指尖飞舞,画出一道符文,印在君青玉轮椅两侧。
微风将君青玉整个托起来,辞凤阙站在他身侧:“走吧。”
爬过那陡峭崎岖的山路,两人又一次站到崖顶。
醉花都秋景一览无遗,风鼓动两人衣袖,将身上血腥肃杀之气带走些许。
辞凤阙在君青玉身边盘腿坐下,注意到君青玉往下的视线。
几颗碎石滚动着落下去,一层薄薄的云雾拢在山腰,空谷传来哀转风声,久久不息。
君青玉凝望许久,忽而开口:“从此处坠落,多久会到崖底?”
辞凤阙挑眉望他:“你要试试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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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感谢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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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家小情侣相约着跳崖啊,哦原来是我家
後天见[让我康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