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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辞凤阙猜测到天道为取神髓，构建出的幻境定是穷凶极恶，可亲眼瞧见君青玉的境遇，辞凤阙发觉自己还是低估了天道的歹毒。

他站在一片汪洋火海中。

君青玉被衆人围绕，双手高高架起，绑在一个木架上，身上残破不堪。他赤裸的脚下堆满柴薪，一圈一圈堵住所有出路，那些人手中紧握着火把，眉宇间尽是忌惮。

火将君青玉双足烧出疮疤，他虚虚垂头，一声不吭。

拿着火把的人中有人怯声道：“村长，为何他一点反应也无？这火对他不管用麽？”

村长佝偻脊背，安抚他：“此乃灵火，定能将这孽畜烧得魂飞魄散。”

村长接着转身对身後衆人道：“乡亲们莫怕，他做过什麽都忘了麽？是他引来了魔兽毁去了我们的田地，甚至还要将魔爪伸到你们的孩子身上，我们这是替天行道！更何况还有仙师在侧，不会出任何差错。将你们手中火把扔进去，剩下的天师会帮我们。”

他身侧站着一个面皮白皙的少年，只消一个侧脸，辞凤阙便认出了他是喻令。

喻令向衆人微微笑：“乡亲们，这孩子天生无心，乃是古书中的天生灾星，他留在世间一日，带给你们的灾祸便永无止休。不过莫怕，今日我在此，定会助各位杀死这灾星。”

他一开口，许多人抛下忌惮，纷纷将火把扔到柴薪中，柴火燃烧的黑烟呛得人挣不开眼，衆人只见火焰将君青玉的身影吞没。

辞凤阙从火中走过，去到君青玉身前。

他碰不到君青玉，双手从君青玉脸侧穿过。

他想看君青玉的神色，可长发遮住他的面容，辞凤阙蹲下身，只望见他紧闭的双眼。

姬落花的声音在天边响起。

“在你踏入这道幻境之前，他已经度过了五年。自出生便无父无母，且身无灵力，只是个普通孩子。因天生无心，被村中人视为不详之兆，一年前魔兽侵袭，踏毁了村中田地，那些人不分青红皂白便认为是他引来了魔兽，将他四肢打断，丢在村中水井中，可他命硬，硬是爬出了那口井。前几日，村中孩子纷纷生了癔症，唯有他不受影响，于是大家又以为是他下了咒，才害得自己的孩子中病。正巧天道假扮的仙师路过，听闻此事後，提议要将他活活烧死。他只是个五岁的的孩子，又无灵力，自然无法反抗，连拖带拽地被绑到此处，于是便有了你眼前之景。”

辞凤阙抚过君青玉的头顶。

“怕是连叫疼的力气都没了，”姬落花轻声，“你看，这些村民多愚昧，从未细想过真凶是谁。天道不过略施小计，唤来魔兽，撒下毒药，这些村民便急着要对他动手，他只有五岁啊，还是个要在母亲怀中撒娇的年纪，就要在衆人唾骂中被活活烧死了，谁可以救他呢？”

头顶传来的触感一片冰凉，辞凤阙既无法感知到这火烧得多旺，也无法得知君青玉是否在害怕。他欲将人抱入怀中，可手间只有扑空的凉风。

君青玉始终不曾擡起头，仿佛这场火要审判的人并不是他。

火焰的气浪有一瞬掀起君青玉的额发，他睁开眼，眸中无波无澜，连痛苦也没有。他扫过周遭的人，视线在喻令身上停留了许久，在喻令得意洋洋的笑容中，君青玉望向自己的胸口——

那里鲜血淋淋，一颗珠子缀着浅红流光，几乎填满了喻令整个瞳孔。

辞凤阙看到喻令伸出手，灵力就要触碰到君青玉胸膛。

说时迟那时快，君青玉额前忽然飘出一张冰蓝符纸，将喻令灵力震开。熊熊大火中，一道模糊的虚影从符纸中飞出，不容置喙地将君青玉挡在身後。

火焰如水淋头，狼狈地被虚影挥散。

君青玉的眸中倒映着枫红衣纹，死生相替，本该烧灼他的烈火悉数到了那虚影身上。

虚影回头，衣衫火星飘散，失去符文的符纸随之落到君青玉怀里。

白雾袅袅升起，幻境从符纸处开始破碎，君青玉微微一动，符纸被他握在手中。枫叶纹在呼吸间变为一片真实的枫叶，缓缓落至脚边。

符纸带他从幻境中逃了出来，再次回到十里长枫林。

辞凤阙站起身，眼前君青玉和喻令仍停留在幻境开始前的对峙之景。

他对身边飞舞的一朵落花道：“我会救他。”

姬落花听得哈哈大笑：“看来你很自信啊，那就看你能救他几次吧。”

光景再变，喻令不甘心地又一次发动幻术。

白雾褪去，辞凤阙睁眼，身处一座幽冷城墙之上，身前千军万马，弓箭铁光照彻大地。

君青玉被一把长刀吊在城墙之上，城墙下的士兵蓄势以发，拉满了弦，将箭尖对准君青玉。

辞凤阙听到喻令的声音：“君青玉，你昏聩无能，害得整个国家因你而死，今日我便是民心所向，要将你就地诛杀！”

君青玉微动，城墙上刮来的风辽远又寂冷，他低低道：“我做错了什麽？”

“哼！无顾百姓意愿，连年征战，害得民声怨天，多年不得安宁，你境有脸皮来问我做错了什麽？”

“不战，便会被其他国家吞噬，这是唯一的出路。”

“说得好听，你看看我身後的人！”喻令挥袖，指向身後聚集起来的人们，“他们都曾是你的子民，只因受不了你的暴政，纷纷投靠到我这里，这样的人，我的身後还有十几万，如此，你还不觉得自己错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