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拥者(1)
夏侯萦的手指在菲利医生的衣角上蜷缩又松开,像一只垂死的蝶在挣扎着最後的振翅。他听见楼下跑车的引擎声渐渐远去,最终消融在暮色里。
窗外,庭院里的自动喷泉开始运作,水珠溅落在黑玫瑰花瓣上的声音清晰可闻。少年盯着天花板上威尼斯水晶灯折射出的光斑,那些菱形光点在他发热的视线里扭曲成母亲耳环的轮廓。
菲利医生的手还覆在他的眼睛上,冰冷得让人想起博物馆玻璃柜里的古董怀表。少年突然抓住那只手,指尖触到对方沾满消毒水味道的衣袖。
"医生。。。。。。"他的声音带着高热特有的潮湿,"。。。。。。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楼下厨房传来砂锅与瓷勺碰撞的清脆声响,老管家正用文火熬煮着白粥。米粒在滚水中翻腾的咕嘟声穿过走廊,混合着陈皮与百合的淡淡药香,在奢华的别墅里撕开一道温热的缺口。
菲利医生的手指微微收紧,消毒水的气味在少年鼻尖萦绕成一个小小的结界。
"至少今夜如此。"他的回答像手术刀般精确,银灰色的瞳孔里倒映着少年烧红的脸颊,"在你退烧前,不会离开这栋房子。"
厨房飘来的蒸汽让水晶灯蒙上薄雾,管家苍老的手正将雪梨切成透光的月牙。
夏侯萦听见瓷碗与托盘相碰的声响,那节奏让他想起小时候生病,母亲难得亲自下厨时,银勺敲击碗边的声音。
只是後来那些碗碟都换成了更昂贵的骨瓷,盛着的却再也不是母亲亲手煮的食物。
菲利感觉到怀里的少年突然僵直——那些昂贵的食材,永远只是母亲用金钱堆砌的补偿,像她留在额头上那些带着香水味的吻,昂贵却转瞬即逝。
砂锅盖被掀开的刹那,米香裹着水汽涌进客厅。夏侯萦的睫毛颤动起来,在菲利掌心扫出细小的涟漪。他想起去年流感季,同桌伊丹的妈妈每天都会用保温壶带来自制的姜汤。
菲利轻轻将夏侯萦放回沙发,少年的身体陷进柔软的靠垫里,像一片羽毛飘落在雪地上。医生修长的手指撕开退烧贴包装时发出细微的声响,薄荷与桉树的气味顿时在空气中弥散开来。
"会有点凉。"菲利撩开少年汗湿的额发,将退烧贴精准地贴在他发烫的前额。冰凉的触感让夏侯萦轻轻战栗,他半阖的眼睛里映出医生专注的侧脸——菲利垂落的银灰色睫毛在灯光下如同结霜的蛛网,投下细碎的阴影。
管家端着托盘走来,骨瓷碗里的白粥蒸腾着热气,旁边小碟里摆着切成花瓣状的雪梨。菲利接过托盘时,金属勺柄与碗沿相碰,发出水晶风铃般的清响。
菲利舀起半勺粥,轻轻吹散表面的热气。
米汤里沉浮的瑶柱丝像小小的珍珠。
少年乖顺地张嘴,粥的温度刚好,带着淡淡的甘甜。
窗外的自动喷泉不知何时停止了运作,整栋别墅陷入一种奢侈的寂静。只有勺子偶尔碰触碗壁的声音,和夏侯萦轻微的吞咽声在空间里回荡。菲利注意到少年喝粥时会不自觉地抿一下嘴角,这个稚气的动作与他母亲优雅的餐桌礼仪形成鲜明对比。
喝完最後一口粥时,夏侯萦的睫毛已经沉重得像是浸了水。菲利从药箱取出体温计,水银柱停在38。5℃的位置。"
该吃药了。"他晃了晃手中的退烧药,药片在铝箔板里发出细碎的声响。
少年条件反射般皱眉——那些白色药片总让他想起母亲梳妆台上散落的安眠药。
菲利似乎察觉他的抗拒,忽然从口袋里变出一颗星星形状的糖果。"先苦後甜。"医生将糖果放在少年掌心,糖纸在灯光下折射出虹彩,像是把一小片星空摘给了他。
温水送服的药片还是让夏侯萦苦得眼角发红。他急忙剥开糖纸,甜味在舌尖化开的瞬间,菲利已经将羊毛毯严实地裹住他的肩膀。"睡吧。"医生的手指拂过他的眼睑,那触感如同冬夜的第一片雪花,"我就在这里数座钟的钟摆。"
当管家轻手轻脚地收走餐具时,少年已经在药效作用下陷入朦胧的睡意。
菲利转身面向老管家,月光在他银灰色的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阴影。"麻烦您,"他的声音如同冰面下的暗流,"将小萦送到二楼卧室。"
老管家布满皱纹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疑惑。"菲利医生不一起上去吗?"
"我需要整理医疗箱。"菲利不动声色地将手背在身後,指尖在阴影中微微发颤——那里正泛起不自然的苍白,是几个世纪未流动的血液在作祟。他不能冒险让人类触碰到这具早已停止新陈代谢的躯体。
管家弯腰抱起熟睡的少年时,夏侯萦在梦中无意识地往温暖源靠了靠,发烫的额头抵在老人布满老年斑的脖颈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