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鬼(1)
"整个伦敦分部。"菲利冷笑,"看来我的悬赏金又涨了。"吸血鬼的目光穿透猩红的烟雾,恍惚间看到了三百年前的伦敦。那时的雾气也是这般浓重,只是带着煤灰与泰晤士河的腥味,而非人造的化学烟雾。
他想起自己十六岁那年,穿着笔挺的猎装站在白金汉宫的会客厅里。女王赐予的银质怀表在胸前闪闪发亮——正是现在手中这枚——每个血猎都有这样一个怀表。那时的他还是人类,是家族最年轻的继承人,更是女王最器重的血猎新星。
菲利猛地眨了下眼,从回忆中抽离。现在他的尖牙也会在月光下泛着寒光,他的心跳早已停止,而当年誓死效忠的女王,如今也早已化作枯骨。
"真是讽刺。"他轻声自语,银灰色的瞳孔映出车窗外闪过的银质武器——那些他曾亲手设计改良的武器,现在已经叠代了三百年,正对准他的心脏。
车子终于冲进一栋隐蔽的别墅车库。随着沉重的铁门轰然关闭,最後一丝外界的光线也被彻底切断。黑暗如潮水般涌来,瞬间吞噬了整个车库。夏侯萦的呼吸声在密闭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轻微的颤抖。
下一秒,刺目的车灯突然亮起。强光如利剑劈开黑暗,照亮了漂浮在空气中的尘埃。
夏侯萦下意识擡手遮挡。铁门刚落下的瞬间,外面就传来密集的撞击声。铁门突然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砰!",整个车库都在震颤。夏侯萦的心脏猛地一缩,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紧接着是第二下丶第三下——每一声撞击都比前一次更重丶更近。金属扭曲的"吱嘎"声令人牙酸,铁门中央渐渐凸起一个狰狞的鼓包。某种尖锐的利器正在外面疯狂凿击,每一次都迸溅出刺眼的火花,在黑暗中划出转瞬即逝的惨白轨迹。
"这地方撑不了多久。"菲利快速扫视四周,"有地下室吗?"
夏侯千姬点头,带着他们冲向一扇隐蔽的暗门。就在他们消失在楼梯口的刹那,车库大门被炸开了。
地下室里,菲利从墙上取下一幅画,露出後面的保险箱。他输入一长串密码,取出一支装有暗红色液体的试管。
"听着,"他蹲下身与夏侯萦平视,声音是从未有过的严肃,"血猎不会伤害人类。你们待在这里,等他们离开後就安全了。"
菲利的银灰色眼睛在昏暗的地下室里闪闪发亮,像是月光穿透了古老的教堂彩绘玻璃。那双眼睛此刻完全不像人类——瞳孔收缩成一条细线,虹膜呈现出金属般的冷光,边缘还泛着一圈几不可见的暗红色光晕。
夏侯萦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清这双眼睛。他看见瞳孔深处有细小的银色纹路在流动,如同水银在玻璃管中缓慢旋转。当菲利说话时,那些纹路会随着情绪的波动微微变化,时而舒展如绽放的冰花,时而紧缩成危险的针芒。
"没事的。"菲利又强调了一遍。他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银灰色的虹膜在暗处反而更加明亮,像是两轮被云层遮蔽的冷月。夏侯萦突然意识到,这双眼睛已经注视过三个世纪的沧海桑田——见证过无数王朝更叠,也目睹过太多生离死别。
"那你呢?"夏侯萦的声音哽咽了。他看见菲利眼中那些银色纹路突然剧烈翻涌起来,像是暴风雨前的海面。
菲利没有回答。当他转身走向楼梯时,夏侯萦最後一次看清了那双眼睛,银灰色如同冬日湖面最後一片薄冰在夕阳下融化。
菲利笑了,露出尖尖的犬齿:"我活了几百年,这点小场面算什麽?"他仰头喝下试管中的液体,银灰色的眼睛瞬间变成血红色,"记住,无论发生什麽,都不要出来。"
楼上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菲利最後看了夏侯萦一眼,转身冲上楼梯。片刻後,上面传来凄厉的惨叫和重物倒地的声音。
夏侯萦想跟上去,却被母亲死死抱住。黑暗中,他听到菲利的声音远远传来,接着是一连串爆炸声,然後。。。。。。归于寂静。
寂静如潮水般漫延开来,沉重得几乎能听见尘埃落地的声音。
夏侯萦屏住呼吸,耳中只剩下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咚丶咚丶咚——每一下都像是要冲破胸腔。地下室的空气凝固了,连漂浮的灰尘都静止在半空中,仿佛时间突然停滞。
楼上再没有传来任何声响。没有脚步声,没有打斗声,甚至连呼吸声都消失了。这种绝对的寂静比先前的爆炸声更令人毛骨悚然。夏侯萦能听见自己睫毛颤动时细微的"沙沙"声,听见母亲手腕上手表秒针走动的"咔嗒"声。
不知过了多久,也没有传来其他声音。当夏侯萦终于鼓起勇气上去查看时,别墅里空无一人,只有地板上几滴未干的血迹,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暗红色。
当确认外面的动静彻底消失後,夏侯千姬才轻轻推开地下室的门。月光透过破碎的窗户洒进来,为满地的玻璃碎片镀上一层冷冽的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