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国(2)
会议室玻璃门关上的瞬间,窃窃私语立刻在走廊炸开。几个年轻护士偷瞄着正趴在等候区画画的夏侯萦,互相推搡着交换眼色。
"真的是那个孩子。。。。。。"前台攥着预约本的手微微发抖,"去年每次菲利医生值夜班,这孩子总抱着绘本来找他。"她突然噤声,因为夏侯萦正用那双过分早熟的眼睛望过来——漆黑瞳孔里沉淀着不属于十二岁孩童的寂静。
医务主任张了张嘴:"菲利医生,首席研发官啊,不是我们特聘的瑞士籍。。。。。。"
"瑞士籍?"人事总监突然冷笑,从手机调出一张照片。监控画面里,黑发及肩丶银色瞳仁的男青年站在医院天台,月光下的影子拉的长长的。
"两年年来他的员工档案更新过七次国籍,但每次出入境记录都查不到。"
"但是他的绩效确实是最高的,药监局来取样本,里面确实有能延缓皮肤衰老的成分。。。。。。但是只有他能从小白鼠提取出来,我们又不会。"
财务总监突然想起什麽:"上季度那批天价进口设备,付款账户是美国的基金会。。。。。。据说那个基金会的成员好像都是紫外线过敏,不能见太阳。"
电梯"叮"地一声打断谈话。衆人回头时,夏侯千姬正将儿子护在身後,鲜红的指甲掐进掌心。她听见了。全都听见了。
“年後开工就裁员。”她冰冷的声音,好像还在影视基地饰演叱诧风云的女主,“按照绩效。”
会议结束後,夏侯千姬独自走进院长办公室的洗手间。镜中的女人妆容精致,眉梢眼角都透着不容侵犯的凌厉。她伸手触碰镜面,指尖却在微微颤抖。
"演得不错。"她对着镜子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二十年的演艺生涯教会她最擅长的,就是戴上完美的面具。现在这副商界女强人的皮囊,不过是又一个角色罢了。
她猛地拧开水龙头,冷水冲刷着腕间淡淡的疤痕——那是三个月前在伦敦酒店浴室留下的。当时陈耀明的诊断书就摊在洗手台上,"间歇性狂暴症"几个字像刀片剐着她的眼睛。
手机屏幕亮起,是房産中介发来的消息:「您北京四合院的买家已付定金」。这笔交易能套现八千万,足够支撑医院半年的运营,医院一定是要保下的,她总有一种错觉,保下了这家医院,就能雇佣菲利医生,就像保下了夏侯萦——她唯一的儿子,唯一的念想。
要不是还有这个孩子在,夏侯千姬真想要自杀。
门外传来儿子说话声:"妈妈在里面哭吗?"
"没有哦,妈妈在批文件。"
"骗人,菲利哥哥说伤心的时候呼吸会变慢。。。。。。"
打开卫生间的门,夏侯萦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手里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水,"妈妈喝茶。"
她接过杯子时,孩子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不要死。"那双眼睛太过透彻,仿佛能看穿她所有的僞装,"菲利哥哥说,死亡是永恒的孤独。"
茶水泼洒在爱马仕丝巾上,晕开一片深褐色的痕迹。她突然崩溃地蹲下来,将脸埋进儿子单薄的肩膀。十二岁的孩子却像个小大人般拍着她的背,手法生涩却认真,依稀带着那个人教导的痕迹。
"院长,合作商到了。。。。。。问医美转型,开年要不要用我们的试剂支持他们的面膜?"秘书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夏侯千姬深吸一口气,补好口红,重新挺直腰背。镜中的女人再次完美无瑕,唯有丝巾上那片茶渍提醒着方才的脆弱。她牵起儿子的手走向会议室,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声响,像极了片场导演喊"A"前的打板声。
这场戏,她必须演到最後一刻。
为了这个早慧得令人心疼的孩子。
。
夏侯萦踮起脚尖,熟练地输入实验室的密码,也是菲利哥哥被他死缠烂打之下。门锁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就像在犹豫该不该放这个孩子进去。
实验室里弥漫着特殊的消毒水味,混合着某种金属冷却後的气息。十二岁的男孩轻车熟路地绕过中央实验台,手指划过那些贴着古老标签的玻璃罐。其中一个罐子里漂浮着银蓝色的组织样本,标签上用花体英文写着"样本7号"。
他的目光突然被冷藏柜吸引。透过结霜的玻璃,可以看到里面整齐排列着几十支试管,每支都装着暗红色的液体,标着日期和血型,以及各种各样的备注:“蜂蜜”丶“薄荷”丶“欧芹大蒜”。。。。。。那是菲利哥哥的“盒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