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夏侯萦恍然大悟,转头对母亲说,"妈妈,我们以後吃晚饭都和菲利哥哥仪器吃吧!"
夏侯千姬的嘴角抽了抽,镜片後的眼睛警告地瞪了菲利一眼。吸血鬼医生面无表情地啜饮了一口橙汁,喉结滚动时,杯中的液体立刻减少了三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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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渐沉,千颜医美的玻璃幕墙映出晋陵城璀璨的灯火。夏侯千姬拢了拢睡袍的衣领,故作轻松地站起身,却不着痕迹地扶了一下实验台边缘。
"今晚我们回别墅住吧。"她的声音刻意轻快,指尖却微微发颤,"菲利医生说我已经可以出院观察了。"
菲利的目光扫过她泛白的指节,银灰色的瞳孔闪过一丝暗淡的光芒。但他什麽也没说,只是默默收起桌上的英语课本。
夏侯萦已经蹦蹦跳跳地去收拾书包,男孩的脚步声在安静的实验室里格外清脆。他小心翼翼地把菲利送的钢笔别在校服口袋上,又偷偷往书包里塞了两包蟹黄小零食——那是餐厅附赠的。
"我去换衣服!"夏侯千姬朝休息室走去,背影挺得笔直。但当她以为没人注意时,脚步明显虚浮了一下,不得不扶着墙缓了几秒。
菲利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侧,冰凉的手指虚扶在她肘边。"回家了可不能自杀哦,小萦还没有长大,会被送到孤儿院里去的。"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我因为国籍问题可没办法领养小萦。”
夏侯千姬摇摇头,嘴角扬起一个完美的微笑:"我会坚持的。"她推开休息室的门,镜子後的眼睛闪过一丝疲惫。
休息室的门轻轻合上,将外界的声响隔绝在外。夏侯千姬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上,丝绸睡袍在冷冽的大理石地面上铺开一片暗色的涟漪。
镜中的女人脸色苍白如纸,眼下的青黑用再多遮瑕也掩盖不住。她颤抖着解开睡袍腰带,露出锁骨下方那片狰狞的手术疤痕——粉红色的新肉像蛛网般爬满原本光洁的皮肤。
她对着镜子无声地动了动嘴唇,指尖轻轻抚过那些凹凸不平的痕迹。化疗针留下的淤青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刺目,像是一幅残酷的地图,标记着她逐渐崩溃的身体。
门外传来儿子欢快的笑声,还有菲利耐心温柔的回应。那些声音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温暖得让人心碎。
她将额头抵在冰冷的镜面上。
梳妆台上摆着儿子上周送的橡皮小鸭,黄色的身体上歪歪扭扭写着"妈妈加油"。她抓起小鸭紧紧攥在手心,塑料边缘硌得掌心生疼。这是她如今唯一能感受到的疼痛了——病变早已吞噬了她大部分痛觉。
"再坚持一下。。。。。。"她对着镜子练习微笑,手指将嘴角推成完美的弧度,"至少要看到他初中毕业。。。。。。"
眼泪终于决堤而出,却安静得可怕。泪珠砸在梳妆台上,溅起微小的水花。她手忙脚乱地去擦,却不小心碰翻了粉底液。米色的液体在台面上蔓延,像极了那些正在她体内肆虐的病变。
门外,儿子在喊:"妈妈!你换好衣服了吗?"
"马上好!"她的声音甜得发腻,手上却疯狂地用纸巾擦拭着狼藉的台面。粉底液沾满了指尖,怎麽擦都擦不干净,就像那些怎麽治都治不好的病竈。
最後她放弃了,将脏掉的纸巾团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镜中的女人已经重新补好妆,口红明艳,眼线精致,连睫毛都卷得恰到好处。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副皮囊下面,早已千疮百孔。
二十分钟後,当她再次出现时,已经换上了剪裁利落的米色风衣,唇上也补了淡淡的胭脂。只有菲利注意到,她系腰带时比平时多绕了一圈——这一个月又瘦了不少。
当她推开休息室的门时,那个光彩照人的夏侯千姬又回来了。她朝儿子张开双臂,笑容灿烂得仿佛从未经历过任何痛苦。
"回家吧。"她说,声音轻快得像在唱歌。
而那只被攥得变形的小黄鸭,静静地躺在垃圾桶最底层,沾满了粉底液和未干的泪水。
"走吧。"她朝儿子伸出手,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看不出任何住院的痕迹。
夏侯萦欢呼一声,一手牵着妈妈,一手不自觉地拽住了菲利的衣角。三人走进电梯时,男孩突然想起什麽似的仰起头:"菲利哥哥,你的白大褂还没换呢。"
电梯镜面映出他们三人的身影:优雅干练的女强人,黑发灰眸的俊美医生,以及夹在中间无忧无虑的小学生。菲利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白大褂,又看了看夏侯萦期待的眼神,最终只是轻轻"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