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筷是新准备的,林越山吃得很香,完全没有搭理身边杨焕时不时瞥过来的眼神。
直到看到他吃得差不多了,杨焕才见缝插针地递上了一碗汤,低声道:“小山哥,喝口汤吧。”
桌上安静了一瞬,几个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完全不知道他们这王爷哪里冒出来的哥哥。语气还如此的亲昵。
东方皓见状立刻端起手边的酒杯,又拉着身边的人开始喝酒,几人回过意来,不再盯着二人看,自顾开始讨论起朝堂局势,偷偷骂政见不合的同僚。
林越山看都没看杨焕一眼,却没有拒绝他送到手边的汤。
杨焕看着林越山平静无波的表情,心底突地忐忑了起来。王府的禁足一被撤,他就知道,林越山该走了……他不会再留在这里,甚至可能离开了之後,再也不回来。
所以他逃开了。
在他还没有想到办法留下林越山之前,他,没办法接受这人可能永远不回来的结果。
一顿饭吃完,东方皓和另外几人都喝得上头,一个个涨得脸红脖子粗,在包厢里比划着叫嚷。有两个因为某件事的意见不合,差点大打出手,林越山只好出手拉开了两人。
又帮着一起把这几个没醉之前,看起来很斯文有礼的大人送上了马车。
“呼……”林越山长舒了一口气,看着身边的人,走吧。
杨焕默默点头,跟着一起上了马车。
他今天没喝两杯酒,意识清醒得很。
随着马车咕噜噜地前进,林越山干咳了几声,斟酌着开口:“我明天……”擡头又看了眼杨焕的表情,改了口,“过两天打算回去了,你也知道,我那边最近比较忙,不能一直没有人。”
“那小山哥还会再来吗?”杨焕坐在一旁,声音低沉失落。
“我……”林越山张了张嘴,他很想说,他不打算再来了,孩子已经长大了,不再需要他的帮助,他也到了该放手的时候。
只是,看着杨焕的神情,他突然说不出这句话来,最後,只是说:“看情况,会来的吧,只是可能不会像之前那样来得时间多。”
“小山哥原本给我的时间就不多,如今连这点时间都要剥夺吗吗?”杨焕眼睫微颤,声音带着丝不易察觉的暗哑,“是我让小山哥为难了吗?”
林越山:“……”
喂喂喂,你不会要哭吧?
林越山在心底暗叫一声,突然觉得自己可能太不是个人了,杨焕也不过十八岁,十九岁的生日都还没过,感情观还没有被完整的建立……
十八岁,在他的世界,还是个才上大学的半大孩子,能懂什麽是感情?不过是接触的人太少,一时被自己的意识给蒙蔽了。
他这样劝服自己,把这几日他心里想好的话对着杨焕说道:“云奴,你现在还太小,对感情还没有一个明确的认知。或许是因为你的世界里只出现了我一个人,而我的出现又比较特殊,所以你错误的理解了自己的感情,觉得自己是……喜欢我……可是,你还没有接触更多的人,等你接触到自己真正喜欢的人时,你就会知道,你对我的感情,不过是亲情造成的错觉……”
“不。”杨焕打断了他,“小山哥不要再用我年纪小当借口了,你也曾说过,在我们这个世界丶在我这个世界,很多同龄人都已经成为几个孩子的父亲。所以,我分得清自己的感情,也知道自己对小山哥到底是什麽样的喜欢。”
他的表情认真,眼神灼热,看得林越山心头一颤,还想说什麽,就听杨焕又开口道——
“小山哥要走便走,但是,走之前能陪我去西山看看花吗?西山的花开了,那是母後出嫁前,最爱去的地方,这麽多年了,我一直没有机会去,我希望小山哥可以陪我去一次。”
林越山沉默着点点头。
*
他们挑了一个天气晴朗的好日子,乘上马车,去了西山。
西山在京城城郊,山上有一座很出名的道观,据说求姻缘特别的灵验。
这日天气正好,又正值春暖花开的时节,一路便多了许多同行的马车。宝马香车,前面那几辆,一看就是载着不知道谁家的闺中小姐。林越山戳了戳身边的杨焕,想让他多看人家几眼。
杨焕深深看他一眼,直看得林越山讪讪收回了手,不情不愿嘟囔了不知道什麽话。
“小山哥不用徒劳了。”杨焕拉下被林越山掀起的车帘,“曾经,你教育过我对待感情要专一,教过我‘一生一世一双人’,我都会做到。”
林越山恨不得拎起巴掌扇自己的脸,这话当初对他说,是为了给这小子教育正确的感情观。大周的婚姻法允许纳妾,有钱人想娶几个娶几个,但是林越山作为现代社会教育出来的年轻人,自然是不同意这种婚姻观的。
所以对杨焕的教育,也是一直贯彻这一夫一妻的教育。
只是,如今这回旋镖扎到了自己身上,林越山只觉头越来越痛了。
突然,马车猛地晃了一下。
林越山整个身子往前扑去,眼看就要磕上眼前的木板,一只大手横在了他的腰上,直接把他往一个温暖的地方带去——
他意识到是杨焕救了自己,正挣扎着要坐回去,马车却像是被什麽用力一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