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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暂息干戈（第1页）

寂灭殿内，时间仿佛被无形的手拉长，凝固了数息。空气中弥漫着激战后的能量余波与尘埃，以及那柄静静躺在叶轻舞掌心中、布满蛛网般裂纹的灰扑扑石剑所散出的、微弱却不容忽视的古老寂灭气息。

那石剑与叶轻舞白皙纤柔的手指形成了触目惊心的对比。它看似残破不堪，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碎裂，但其内部那微弱如风中残烛、却又纯粹古老的寂灭灵性波动，正与叶轻舞体内流转的、虚幻缥缈、变幻无定的无相剑意，在众人敏锐的感知中，形成了一种奇异的、若即若离的共鸣。这并非强行融合，更像是一种频率上的自然契合，如同幽谷中的回音，虽弱，却清晰可辨。

这突如其来的、完全出乎意料的“择主”，让场间的气氛变得极其微妙，仿佛一张拉满的弓弦，随时可能崩断。

萧辰深邃如星夜的目光在古朴石剑和叶轻舞绝美的容颜之间流转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洞察世事的了然。太初剑意赋予他的凡感知让他明白，到了这等层次的古器神兵，早已诞生灵性，其择主并非完全依据实力强弱，更看重内在的契合与缘法。这石剑本质蕴含寂灭与终结真意，而叶轻舞所修的幻月阁无相幻真之道，某种程度上也涉及虚实转化、幻灭生克，两者在“灭”与“幻”的层面，确有某种玄之又玄的内在联系。他率先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语气平和舒缓，听不出丝毫波澜，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恭喜叶姑娘，得此古剑认可。此剑虽灵性蒙尘，剑体受损严重，但其本质极高，乃寂灭一道的载体，若能寻得机缘，以秘法徐徐温养修复，假以时日，必能重现上古锋芒，未来不可限量。”

他这番话，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既是对眼前事实的承认，也隐隐为接下来的局面定下了基调——神物有灵，自择其主，强求无益，徒增烦恼，这石剑的归属，已然尘埃落定。

周明作为藏剑谷悉心培养的精英弟子，虽对那柄显然来历非凡的古剑心生向往，但他更信服萧辰的判断与为人，闻言点了点头，目光复杂地从那石剑上艰难移开，转而开始更加仔细地打量起大殿的其他角落，尤其是那些支撑穹顶、刻有古老图案的巨柱，显然已从内心接受了这个结果，开始寻找其他可能的机缘。

鼠道人则是一脸的肉痛与毫不掩饰的羡慕，仿佛被人从他心口挖去了一块肉。他矮胖的身体不安地扭动着，一双小眼睛滴溜溜地在那石剑和叶轻舞窈窕的身姿上反复打转，喉咙不自觉地上下滚动，似乎有无数话语堵在嘴边，想要质疑，想要争取。但当他眼角余光瞥见神色平静无波、仿佛早已预料到一切的萧辰，以及旁边那个手持怪异断剑、面无表情却气息深沉的林羽时，最终还是像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鸡，把所有的不甘和贪婪都硬生生咽回了肚子里，只是那眼神里的火热与嫉妒，怎么也掩饰不住。

叶轻舞从最初的巨大错愕与难以置信中缓缓回过神来，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她清晰地感受着掌心传来的、那石剑特有的、深入骨髓的冰凉触感，以及那微弱却顽强地与她无相剑意产生共鸣的寂灭灵性。绝美倾城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极其复杂难明的神色，有惊喜，有茫然，更有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翻涌的波澜，抬眼看向在场的众人，尤其是那双清冷深邃的眸子，在林羽那张棱角分明、此刻却看不出喜怒的脸上刻意停留了一瞬，声音不再带有以往那种刻意营造的酥媚入骨，反而多了几分罕见的郑重与诚恳：“此剑择主，轻舞也始料未及，恍如梦中。方才若非诸位鼎力相助，尤其是林道友于电光石火间洞察关键，并以雷霆之势悍然斩断那玉骨枷锁，此剑恐怕仍被禁锢于樊笼之中，灵性被不断榨取，永无重现天日之时。此番援手之情，破锁之恩，轻舞铭记于心，不敢或忘。”

她这番话，说得极有分寸，既是表明态度，也是承下人情，巧妙地将刚刚可能因宝物归属而瞬间激化的矛盾与敌意，悄然化解于无形。她很清楚，没有眼前这几人，尤其是林羽那石破天惊的一剑，她别说得到石剑，能否在那玉骨骷髅手下全身而退都是未知数。

林羽紧握着“尘”剑的手指，在这一刻缓缓松开。在石剑化作流光飞向叶轻舞的瞬间，他心中确实掠过一丝意外，但奇怪的是，并无多少预想中的失落、不甘或是被截胡的恼怒。“尘”剑通过《养兵铸魂术·灵犀初现》传来的情绪波动，也更多是一种仿佛看到同类终于挣脱束缚、寻找到适合自身栖息之地的释然与平静，而非争强好胜之意。他的道，在于修复自身本源受损的“尘”剑，在于探寻那通天断剑背后的秘密与自身的剑道极致。这柄属性与他毁灭剑意并非完全同源、且破损程度触目惊心、几乎到了崩溃边缘的石剑，并非他道途上必需之物。更何况，方才合力对抗那恐怖玉骨骷髅，几人之间也算有了短暂并肩作战的情谊，此时若因一柄暂时无法使用的残剑而立刻翻脸抢夺，不仅有违他的本心，更与他坚凝的剑心相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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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迎向叶轻舞那带着郑重与探寻的目光，神色平静无波，如同深潭之水，淡淡道：“神物自择，缘法使然，强求无益。叶姑娘不必挂怀客气。”语气虽然淡漠疏离，却并无丝毫敌意与针对，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道理。

萧辰见场中那根无形的紧绷之弦已然松动，气氛趋于缓和，便适时开口，将众人的注意力引向更实际的方向：“石剑之事，既已尘埃落定，说明与此殿缘分最深者乃是叶姑娘。我等还是先看看这寂灭殿内，剑尊万古坐化之地，除了这柄石剑，是否还留有其他机缘吧。想必堂堂剑尊，不会仅有此物相伴。”

此言一出，顿时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石子，激起了新的涟漪。的确，一柄暂时无法驱使、甚至需要耗费巨大心力去温养的残破石剑，其价值更多在于未来潜力，还不值得让萧辰、林羽这等心高气傲的顶尖天才立刻撕破脸皮，行那不死不休的争夺。更何况，这座宏伟神秘的寂灭殿本身，就可能隐藏着其他的秘密与宝藏。

四人于是分散开来，各施手段，仔细地在这座空旷、死寂却又散着苍茫古老气息的大殿中搜寻起来。

大殿极为空旷，除了中央那堆已彻底失去灵性光泽、变得与普通枯骨无异的玉质碎片，以及几根默默支撑着高远穹顶、刻有模糊星辰生灭与万物轮回图案的巨型石柱外，肉眼看去，似乎别无长物。但在场几人皆非庸碌之辈，神识如同最精密的梳子，一遍又一遍地扫过地面的每一寸纹理，墙壁的每一处凹凸，石柱的每一个角落。

片刻之后，周明凭借其对能量波动的异常敏感，在一根最为粗壮、靠近大殿边缘的石柱基座下，现了一个与岩石纹理几乎完美融合、极其隐蔽的暗格。他小心翼翼以剑元激特定符文，暗格悄无声息地滑开，里面赫然放着三枚颜色各异、散着截然不同古老道韵的玉简，以及一个非金非木、触手冰凉、表面光滑如镜的黑色盒子。

几乎同时，鼠道人也在一面刻画着模糊壁画、描绘着世界初开景象的墙壁凹陷处，凭借其老道的经验和那面“寻龙定脉盘”的微弱指引，费力地抠出了几块被尘埃掩盖、却闪烁着奇异内敛光泽、蕴含着精纯灵气或特殊法则波动的矿石。其中一块暗红色、表面有天然血色纹路仿佛在流动的“血纹铁精”，以及一块银灰色、仿佛能吸纳周围光线的“虚空晶尘”，让林羽的目光不由得为之一动。这两样东西，正是《养兵铸魂术》后续记载中提及的、对于稳固新生剑灵、提升剑器本质与锋锐有不错辅助效果的珍稀材料，虽然远不如他之前得到的庚金之精那般逆天，但在外界也是可遇不可求之物，对他温养“尘”剑颇有助益。

而萧辰，则缓步走到那堆已无价值的玉骨碎片旁，俯身拾起了一枚毫不起眼、颜色灰暗、混杂在碎片中极易被忽略的骨片。这骨片似乎是指骨的一部分，质地异常坚硬，上面用某种古老的神念烙印着一些残缺不全、断断续续的信息碎片。

所有的收获被集中起来，摆放在众人面前的地面上：

三枚玉简：

·暗金玉简：通体流转着暗沉金光，触手温润。神识探入，一股苍凉霸道的意念传来，记录了一门名为《寂灭炼体术》的上古炼体法门。此法门另辟蹊径，讲究引动寂灭剑意入体，于肉身毁灭与重塑的极致痛苦中淬炼筋骨皮膜，寻求那毁灭中的一线生机，练至大成，据说可肉身硬撼法宝，万法不侵，但修炼过程凶险异常，稍有不慎便可能肉身崩解，神魂俱灭。

·青灰玉简：色泽青灰，质感古朴。里面记载了一门名为《幻灭剑步》的玄妙身法。步伐诡谲莫测，讲究虚实相生，动念之间可化出无数残影幻身，真身藏于幻灭之间，与叶轻舞所修的幻月阁无相幻真之道颇有异曲同工之妙，甚至可能更为精妙。

·白色玉简：最为古朴，通体纯白，毫无装饰。里面记载的并非完整剑诀，而是九式没有具体名称、直指剑道本源的基础招意。这九式招意看似简单至极，劈、刺、撩、抹、点、崩、截、斩、搅，却仿佛囊括了剑之运用的所有变化根基，重意不重形，蕴含无穷奥妙，足以让悟性高绝者演化出属于自己的万千剑招，价值无可估量。

黑色盒子：

打开后，一股内敛却磅礴的药力隐隐透出。里面是三颗龙眼大小、通体浑圆、呈现出混沌朦胧色泽的丹药，表面有道道天然形成的细微丹纹，正是寂灭剑尊以其独门手法炼制的“寂灭丹”。此丹蕴含精纯寂灭之气，服用后可瞬间恢复大量消耗的真元剑元，并能在短时间内极大提升服用者对寂灭类剑意的感悟与亲和力。然而，副作用也极其明显，极易引动心魔幻象，侵蚀道心，非心智坚毅如铁、道基稳固者不可轻易尝试。

几块珍稀矿石：

除了林羽关注的“血纹铁精”和“虚空晶尘”外，还有闪烁着星辰般微光的“星辰砂”，沉重无比的“万年沉银”，以及几块属性各异、但都灵气充沛的稀有金属矿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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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枚灰色骨片：

上面残留的断续信息，经过萧辰以神念仔细解读，似乎指向了枯寂荒原深处某个更加危险、人迹罕至的区域，隐约提及那是寂灭剑尊早年的一处悟道秘地，可能留有他尚未完全成型的某些剑道感悟或是其他遗泽。但信息残缺得厉害，如同破碎的藏宝图，难以确定具体方位与内部情况。

如何公平合理地分配这些收获，成了摆在众人面前的新问题。

萧辰作为此次行动的起者、核心领导者，同时也是实力与威望最高者，再次展现出了其身为顶尖宗门真传的公正气度与长远眼光。他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将每个人的神态尽收眼底，缓缓开口道：“此番探索寂灭殿，破除外围禁制，合力斩杀玉骨战傀，诸位皆竭尽全力，功不可没。如今收获在此，如何分配，当力求公允，可各抒己见，商议而定。”

鼠道人早已按捺不住，立刻指着那几块灵气盎然的矿石和散着诱人气息的寂灭丹，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急声道：“萧公子明鉴！老夫自知实力低微，方才大战出力有限，不敢贪图核心传承。就要这几块矿石和一颗寂灭丹，聊作辛苦之资，弥补损耗，不知可否？”他倒是精明得很，深知那三枚玉简和神秘骨片可能涉及剑尊核心传承与天大秘密，自己即便侥幸得手，恐怕也无力保住，甚至可能引来杀身之祸，不如退而求其次，要些看得见、摸得着、能立刻增强实力或换取资源的实惠之物。

周明看向萧辰，目光中带着信任，微微点头，表示自己听从师兄安排。

叶轻舞纤纤玉指轻轻拂过掌心那柄灰扑扑的石剑，感受着其内微弱的共鸣，抬眼轻声道：“此剑既已择我为主，于我而言已是此行最大收获，不敢再贪多。只是那门《幻灭剑步》与我所修功法颇为相合，若能参悟，必能使我身法更上一层楼。若诸位道友无异议，轻舞只想拓印此玉简一份，其余之物，便不再参与分配。”她姿态放得很低，主动放弃了其他物品的争夺权，只取与自身最为契合的一门身法，显得知情识趣，让人难以拒绝。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或明或暗，都聚焦在了尚未开口的林羽身上。他的态度，将直接影响最终的分配方案。

林羽心中早已权衡清楚。那《寂灭炼体术》虽威力惊人，但修炼方式过于凶险霸道，与他目前主修的《青霄剑元诀》以及毁灭剑意的路径并非完全契合，强行修炼恐有冲突，弊大于利。而《幻灭剑步》已被叶轻舞明确表示需要，他身为男子，也不好与之相争。反倒是那枚记载着无名上古剑术九式招意的白色玉简，让他心脏不由自主地加跳动！他一直以来，攻击手段都相对单一直接，更多是依赖于“尘”剑本身的锋锐、毁灭剑意的本质力量以及对《星辰变数诀》推演能力的运用，缺乏系统、精妙且能充分挥他剑元特性的剑招体系。这九式直指剑道本源、重意不重形的招意，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正好可以极大地丰富他的剑道底蕴，弥补招式技巧上的短板，更能与他自身的毁灭剑意相互印证、融合，助他走出一条独属于他自己的、更强的剑道之路！

至于材料，那“血纹铁精”和“虚空晶尘”正是他目前温养“尘”剑所急需的辅助材料。而那枚指向悟道之地的神秘骨片，虽然信息残缺，但涉及剑尊早年感悟，或许隐藏着不为人知的机缘，值得关注。

他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如同经过淬火的精钢，朗声道：“我欲取那记载无名剑术的白色玉简，以及血纹铁精与虚空晶尘这两块矿石。另外，那枚指向剑尊悟道之地的骨片，我亦有些兴趣，希望能共同参详，若日后真有机缘探寻，再议合作之事。”

萧辰闻言，眼中掠过一丝赞赏，微微颔。林羽的选择，完全在他的预料之中，且分寸拿捏得极好，所取之物皆是对其自身最为重要且不过分贪婪。他看向周明和叶轻舞，征询道：“周师弟，你精研阵道，常需耗费心神刻画阵纹，对肉身强度与耐力要求极高。这《寂灭炼体术》虽险，但若能以坚韧意志克服，于你未来阵道修行大有裨益，便由你收取，如何？剩余两颗寂灭丹，你我师兄弟便各取一颗，以备日后遭遇强敌时搏命之用。其他矿石，便由周师弟和鼠道人协商平分。至于那骨片，便依林道友所言，我等共同参详，我即刻将其内容拓印数份，人手一份，日后若有谁人能补全信息或寻得线索，再议探寻之事。叶姑娘取《幻灭剑步》拓印，诸位对此分配方案，可还有异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