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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同源相斥（第1页）

万剑冢内，时间仿佛被那祭坛上悬浮的青铜断戈所散的苍茫气息所凝固。暗红色的血壤，如同浸透了无数时代强者鲜血的海绵，踩上去有种令人心悸的柔软与粘稠。无尽的残兵断刃，或斜插、或横陈、或堆积如山，它们曾是叱咤风云的神兵利器，如今却只余下斑驳锈迹与无声的悲鸣，在低垂的、仿佛永远凝固在黄昏的灰暗天空下，共同构成了一幅悲壮而压抑的末日图景。空气中，不仅仅是万古的死寂，更弥漫着一种如同实质的、混合了铁锈、腐土以及若有若无血腥味的古老煞气，侵蚀着生灵的心智。然而，此刻盆地中流淌的，并非只有这沉淀万古的沉寂，更有即将爆的、炽热如地心岩浆般的贪婪与杀机，如同无数隐形的毒蛇，在残兵缝隙间游走，伺机而动。

数十名修士散布在盆地边缘与通往祭坛的路径上，如同围猎的群狼，目光灼灼，瞳孔深处跳动着无法掩饰的欲望火焰，死死盯在祭坛中央那唯一的焦点上。那柄锈迹斑斑、甚至带着几处缺口的青铜断戈，看似下一刻就要彻底腐朽崩碎，但其无形中散出的威压，却如同无形的太古神山，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神魂之上，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同时也以一种诡异的方式，点燃、放大了他们内心深处最原始、最纯粹的占有欲。空气中弥漫的肃杀之气与古战场残留的不甘怨念混合，酵成一种令人心智迷失、理性崩坏的毒药，引诱着飞蛾扑火。

林羽站在人群的最前方，距离祭坛最近，也因此承受着最直接的压力。他的脸色微微苍白，并非全然因为外界的威胁，更主要的是源于体内。额角细密的冷汗悄然滑落，洇湿了鬓角。他的大部分心神，正如同驾驭着濒临失控的烈马，全力镇压着丹田内那场因“尘”剑与通天剑魂碎片共鸣而引的翻天覆地的风暴。

这反应远他的预料。那并非简单的共鸣或排斥，而是一种源自生命本源、触及大道根源的剧烈冲突与撕扯！仿佛他体内沉睡的两头太古凶兽骤然苏醒，彼此咆哮、对峙，“尘”剑所化的流光与通天剑魂那混沌色的光团在他的丹田气海中激烈碰撞，逸散出的力量搅得他剑元沸腾如海啸。排斥感冰冷刺骨，带着一种面对天敌般的先天警惕与不死不休的敌意，让他的剑元运转都变得艰涩、狂暴，经络阵阵刺痛。而另一种吸引力却又如同最甜美的毒药，带着一种回归完整、触及根源、窥见大道的极致诱惑，几乎要瓦解他的意志防线，让他不顾一切地想要冲向那柄断戈，将之融入己身。

这两种极端矛盾的感觉在他的丹田和识海中激烈交锋，带来的痛苦远肉身创伤，如同有无数把无形的钝刀在缓慢而持续地切割他的神魂，又像是灵魂被投入了冰火两极的炼狱。他死死咬着牙关，下颌线绷紧，《星辰变数诀》与《养兵铸魂术》被催到自身当前所能承受的极致，星辰之力与温养之意如同两道锁链，才勉强在风暴中心维持住一丝摇摇欲坠的平衡，没有当场失控，剑元暴走。

趁着这短暂的、令人窒息的僵持，林羽强忍着神魂撕裂般的痛楚与丹田的翻江倒海，将一缕极其细微、小心翼翼、包裹着自身最精纯剑意与神念的神识，如同最灵巧的触角般，再次探向那青铜断戈。

这一次，摒除了最初的震撼，他感知得更加清晰、深刻。断戈散出的，是一种纯粹到极致的“兵戈”大道意境——征战、杀伐、破坏、征服！它古老、蛮横、直接，不蕴含任何多余的演化与慈悲，只有最本质的毁灭与统治欲望，是战争法则的具象化。这与通天剑魂那种蕴含“通天”之机、演化万法、追求脱与源流的缥缈高远道韵，形成了鲜明而极端的对比。

仿佛一个是执掌战争与毁灭、踏着尸山血海走来的太古君王，一个是追寻脱与演化之源、漫步于混沌初始的行者。二者或许同出于“混沌”，却走向了大道两极，背道而驰。

就在林羽的心神与这股纯粹战争杀伐之气接触、试图更深层次理解的刹那——

背后那方与通天剑魂一同被现、看似朴实无华、甚至有些陈旧的神秘剑匣，忽然毫无征兆地、极其轻微地震颤了一下。这震颤并非物理上的，而是一种源自灵魂层面的共鸣。一股极其古老、微弱、仿佛随时会湮灭在时光长河中，却又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权威与苍茫感的意念碎片，如同跨越了无尽时空壁垒，断断续续地、模糊不清地流入他的感知：

“……同源……混沌……先天神物……大道显化……各执一端……”

“……征伐……与……脱……相生……相克……如影随形……”

“……排斥……源于本质……吸引……源于归一之契……”

“……碎片……不全……归一……方见……真道……”

信息零碎不堪，如同风中残烛，模糊不清，仿佛只是某个宏大意志残留的余响。但其中蕴含的惊人真相，却让林羽心神剧震，如同被九天雷霆狠狠劈中，识海中仿佛有惊涛骇浪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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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源先天神物！大道显化，各执一端！相生相克！排斥与吸引并存！归一方见真道！

这青铜断戈，果然与通天剑魂是同一层次、同一根源的存在！它们皆是由那神秘莫测、孕育万法的“混沌源胎”孕育而生，是某种至高大道分裂后所化的具现之物！一个代表了“征伐”与“毁灭”的极致，一个则象征着“脱”与“演化”的源头！

它们彼此对立，相互排斥，仿佛天生的宿敌，水火难容；却又同根同源，如同磁石的两极，相互吸引，本能地渴望重新归一，补全那缺失的、完整的大道真谛！就如同一个硬币的两面，缺失了任何一面，都无法窥见完整的真相，无法触及最终的“道”！

这惊天秘辛，如同在他脑海中打开了一扇通往未知世界的大门，门后是浩瀚无垠的星空与深不可测的混沌。让他对自身所承载的通天剑魂，对这柄神秘“尘”剑的来历，乃至对整个世界的底层认知，都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修复“尘”剑，探寻通天之路，其背后牵扯的因果与秘密，恐怕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宏大、古老、可怕！这已不仅仅是个人恩怨或宗门兴衰，而是涉及到了天地初开、大道本源层次的博弈！

“呃！”心神激荡之下，对体内风暴的压制瞬间出现了一丝松动，丹田内的冲突再次加剧，如同两头凶兽感受到了彼此更清晰的气息，撕咬得更加疯狂。林羽喉头一甜，又是一口逆血涌上，被他强行咽下，腥甜之气在口腔弥漫，脸色瞬间又白了一分，身形甚至微微晃动了一下。

而就在他消化这震撼信息、体内气机紊乱的电光火石之间，现场那脆弱的、如同蛛丝般的平衡，被一声因极致贪婪而彻底扭曲的嘶吼彻底打破！

“动手！宝物就在眼前！谁抢到就是谁的！犹豫就会败北！”一名假丹境的散修，双眼赤红如血，脸上因极度贪婪和煞气侵蚀而显得狰狞可怖，他再也无法忍受那断戈无时无刻的诱惑与周围压抑得令人疯的气氛，周身爆出惨绿色的、带着腐蚀性腥臭的阴毒罡气，身形化作一道飘忽不定的鬼影，无视了前方可能的危险，率先如同离弦之箭般扑向祭坛！

这一声嘶吼，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所有人心中的引信！

“冲啊！先到先得！”“拦住他！断戈是我的！”“杀！挡我者死！”

压抑已久的贪婪、恐惧、疯狂，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引爆！数十名修士，无论是刀口舔血的亡命之徒散修，还是那几个自恃实力、背景的家族精英，此刻都如同彻底失去了理智的野兽，将最后一丝顾忌抛诸脑后，纷纷爆出最强的气息，各色剑光、形态各异的法宝、威力巨大的灵术，如同决堤的毁灭狂潮，裹挟着混乱而暴烈的灵力波动，疯狂地、不顾一切地涌向盆地中央那孤零零的祭坛！狂暴的灵力乱流瞬间形成，卷起地面暗红的尘土，形成一道道小型龙卷，吹动周围无数的残剑出“呜呜”的悲鸣，仿佛远古战魂在为这场新的杀戮而叹息。

百巧门的两位金丹长老脸色凝重无比，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但瞬间被决绝取代。其中一位面容清癯的长老沉声喝道：“结‘千机锁灵阵’！向前稳步推进，不可让宗门至宝落入这些宵小之手！”他们虽然对林羽和叶轻舞展现出的实力心存顾忌，但更不愿放弃这可能是此生仅见的、关乎宗门未来兴衰的巨大机缘。立刻，训练有素的百巧门弟子迅移动，一道由无数精密灵力丝线构成的、缓缓旋转的巨大罗盘虚影凭空出现，散出禁锢与分解的力量，开始向着祭坛方向坚定地压迫过去。

场面彻底失控！混乱的能量风暴如同脱缰的猛兽，席卷了整个剑冢盆地，光芒乱闪，巨响轰鸣，杀气盈野！

“挡住他们！”林羽眼中寒芒爆射，如同利剑出鞘，他强行压下体内翻腾的气血与神魂撕裂般的痛楚，厉声怒吼。这青铜断戈关乎他道途根本，与通天剑魂息息相关，更是解开自身谜团的关键，绝不容有失！此刻，任何后退都是万丈深渊。

几乎在他出声的同一瞬间，一直静立在他身侧，仿佛与周围喧嚣格格不入的叶轻舞，动了。

她素白的身影倏然前移半步，与林羽并肩而立，衣袂在狂暴的气流中微微飘动，却丝毫不显凌乱。两人如同两道不可逾越的天地闸门，死死挡在了通往祭坛的最前沿，也是压力最大的方向。她依旧没有拔出背后那柄以粗布缠绕、看似朴实无华的石剑，但那只一直自然垂落、如玉雕琢的右手，已然抬起，五指微张，指尖仿佛有无形的道纹流转，对着前方汹涌而来、面目狰狞的人潮，虚虚一按。

“轰——！！！”

林羽周身那压抑已久的毁灭剑意，如同被点燃引信的炸药库，终于轰然全面爆！灰紫色的剑元不再是之前零散的火焰形态，而是化作了一道席卷天地、咆哮嘶吼的毁灭洪流，如同决堤的天河，带着湮灭一切、终结万物的霸道意志，向前奔腾冲去！洪流所过之处，空气被撕裂出细密如蛛网的黑色空间裂痕，出刺耳的尖啸，周围的灵力被强行排斥、湮灭。冲在最前面的几名被贪婪蒙蔽双眼的散修和两个小家族子弟，他们的护体罡气在这股力量面前如同纸糊，瞬间破碎，他们祭出的防御法宝——一面青铜小盾、一道玉符光罩、一柄自动护主的飞剑——刚刚接触到灰紫色洪流的边缘，便灵光狂闪，哀鸣一声，或以肉眼可见的度锈蚀崩解，或被直接绞成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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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不——！我的手！”“救我……”

凄厉的惨叫声戛然而止，那几名修士连人带法宝，直接被狂暴的灰紫色毁灭洪流彻底吞没、绞碎，化为漫天血雾与灵气碎屑，尸骨无存！浓郁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混合着煞气，更加刺激了剩余之人的凶性与恐惧，但也让一部分修为稍弱、尚存一丝理智的修士心胆俱寒，前冲的脚步为之一顿，脸上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