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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7 章(第1页)

第107章

金属门将世界隔绝成两部分:门内是绝对理性与绝对残酷对峙的疆域,门外是尚且可以假装正常的日常。无影灯的光芒是这片疆域里唯一的太阳,冰冷,公平,不容丝毫阴影,将解剖台上那具被强行赋予“永恒”的躯体照得纤毫毕现。

姜临月的动作没有丝毫因身体虚弱而産生的滞涩。当解剖刀成为她手指的延伸,当目光锁定在组织与化学物交融的诡异边界上时,她自身的存在感便退居其次,成为一种纯粹用于观测丶分析和解读的精密仪器。季梧秋则像一道沉默的影子,游弋在光线边缘,她的战场不在血肉与化合物之间,而在那更虚无丶也更凶险的,属于凶手心智的迷宫。

“不仅仅是灌注。”姜临月的声音像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带着实验室报告般的精确,“看这里。”她的镊子尖端指向被切开胸腔内壁的一处细微褶皱,那褶皱的形态不同于自然组织,更像某种材料在特定应力下形成的固化痕迹。“灌注的压力丶浓度丶以及引入的先後顺序,经过了极其精密的计算。他先用了某种预处理剂,可能是高浓度的戊二醛衍生物,快速固定细胞结构,锁住水分和形态,然後再注入主要的高分子聚合物进行填充和置换。步骤不能错,时间必须精准……这不像是在处理一具尸体,更像是在操作一套极其复杂的化学合成流程。”

季梧秋的目光没有离开那具“雕塑”,但她的瞳孔微微收缩,仿佛穿透了这静止的最终形态,看到了一个在实验室灯光下,穿着白大褂,眼神狂热而专注的身影,正小心翼翼地将各种液体通过导管,注入一个尚且温热的丶或许还在微微抽搐的躯体。

“他享受这个过程。”季梧秋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种洞穿灵魂般的寒意,“享受将混乱丶脆弱丶注定腐烂的生命,一步步转化为稳定丶‘完美’丶可控的‘物质’。这对他而言不是毁灭,是……提纯。是将其从低等的生物形态,升华为更高级的丶永恒的‘艺术形态’。他在扮演造物主,用烧杯和导管代替泥巴与吹息。”

姜临月移动到了躯干的背面,刀锋沿着脊椎缓缓而下。背部的皮肤同样被处理得光滑如木质,但在腰骶部的位置,她发现了一小片区域,质感略有不同,颜色也更暗沉一些。“这里有旧伤。”她用镊子轻轻刮擦那片区域,“骨骼曾有过陈旧性骨折,愈合得不算完美。肌肉附着点也有相应的增生痕迹。这个受害者,生前腰部应该有过不轻的损伤。”

季梧秋立刻捕捉到了这个细节。“旧伤……他并没有试图掩盖或修复这个‘不完美’。”她微微眯起眼,“他保留了它。为什麽?是因为这无损于他整体的‘美学’?还是说……这甚至被他视作这个‘作品’独一无二的‘印记’?证明它曾是一个真实的丶有过历史丶受过伤的‘生命体’,从而凸显他‘点石成金’般转化能力的伟大?”

这个推断让凶手的形象更加清晰,也更加扭曲。他并非追求虚无的完美,而是在追求一种将真实生命的痕迹,包括其缺陷,强行固化丶永恒化的变态掌控感。

姜梧秋走到解剖台另一侧,与姜临月隔着那具无声的躯体对视。“他在收集‘标本’。”她修正了自己之前的看法,“不仅仅是创作艺术品,更像一个偏执的收藏家,在收集符合他特定标准的‘人类样本’,然後用他的方式,将它们‘制作’成永不腐坏的展品。这个腰伤,可能就是他被选中的原因之一——一个独特的丶可供研究的‘特征’。”

姜临月点了点头,继续她的工作。她开始系统地检查四肢的关节,特别是被强行固定在扭曲姿势的部位。在肘关节和膝关节的腔内,她发现了更多那种细微的丶色彩奇异的结晶残留,尤其是在韧带和软骨附着点。

“关节液被完全替换了。”她报告道,同时用采样签小心地收集那些晶体,“这些结晶物不仅是催化剂,它们本身也构成了关节新的‘填充物’和‘润滑剂’,维持着这种反生理的姿势。他在尝试……重新定义人体的力学结构。”

“控制。”季梧秋吐出这个词,如同吐出一块冰,“从内到外,从化学成分到物理形态,彻底的控制。他不能容忍任何自发性的丶不受他掌控的变化,包括死亡本身带来的松弛和腐烂。他必须将一切都锁定在他设定的那一刻,永无止境。”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双交叠的丶指尖锐利的手上。“这个姿势……它让我想到……”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记忆中搜寻,“某种古老的丶试图与神明沟通的冥想姿势,或者……某种炼金术符号里,代表物质转化与循环的图示。他在进行一场仪式,一场将血肉转化为‘永恒物质’的黑暗炼金术。而他自己,就是这场仪式的主祭与唯一的观衆。”

就在这时,姜临月在分离受害者右侧大腿内侧一片相对完好的软组织时,刀尖遇到了一个微小的丶坚硬的阻力。她动作立刻变得极其轻柔,像考古学家清理易碎的文物,小心翼翼地用刀尖和镊子剥开周围已经变性的组织。

一枚东西露了出来。

不是之前发现的金属片。而是一颗种子。

一颗约莫小指甲盖大小,形状不规则,表面布满奇异螺旋纹路的深褐色种子。它被巧妙地丶几乎是虔诚地放置在股动脉的一个主要分支旁,仿佛被当成了某种意义上的“内嵌式陪葬品”,或者……一个被播种在“作品”内部的,等待萌发的“可能性”。

两人都沉默了。解剖室里只剩下通风系统低沉的嗡嗡声。

一颗种子。在这样一具被彻底剥夺了生命丶被化学药剂填满丶追求绝对“无生机”永恒的躯体内,出现了一颗种子。

这强烈的矛盾,这近乎哲学层面的嘲讽与挑衅,让之前所有的侧写和物证分析,都显得单薄起来。

姜临月用镊子轻轻夹起那颗种子,放在灯光下仔细观察。“纹路……不属于任何已知的常见植物。需要植物学家和基因测序来鉴定。”她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丶一丝不确定的波动,“他将种子放在血管旁边……是象征意义?还是……他认为,在这种被改造的躯体内,这颗种子能以一种新的形式‘生长’?”

季梧秋死死盯着那颗安静的种子,仿佛要透过它坚硬的外壳,看到植入者那双疯狂而充满隐喻的眼睛。“循环……”她喃喃自语,“衔尾蛇……吞噬与再生。他将生命固化,却又埋下生命的种子。他追求的‘永恒’,不是死寂,而是一种……扭曲的丶受他绝对控制的‘轮回’?他将受害者制成不朽的‘容器’,然後在里面埋下他自己选择的‘生命’?”

这个想法令人不寒而栗。凶手的野心,似乎超越了简单的杀戮和艺术创作,触及了某种更本源丶也更亵渎的领域——他在尝试重新定义生命丶死亡与存在的边界。

姜临月将种子放入新的证物袋,动作格外谨慎。她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是体力透支与精神高度紧绷共同作用的结果。她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冰冷的解剖台边缘,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季梧秋几乎在她动作停滞的瞬间就跨前了一步,手臂虚扶在她身侧,没有真正接触,却形成了一个坚实的支撑圈。“够了。”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那命令底下,藏着一丝极难察觉的紧绷,“你需要休息。”

姜临月摇了摇头,试图驱散眼前的黑雾。“还有颅骨……颅内填充物的具体成分分析还没完成……”她的声音比平时虚弱,但意志依旧如铁。

“它会等着。”季梧秋打断她,目光扫过姜临月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颊和微微颤抖的指尖,“你不是机器,姜临月。”这句话她说得极轻,几乎像是叹息,却比任何重话都更有力量。她不是在指责,而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一个她们常常忽略,此刻却无法回避的事实。

姜临月擡起眼,看向季梧秋。在那双总是锐利如鹰隼的眸子里,她看到了清晰的倒影——一个疲惫丶固执丶却仍在燃烧的自己。她也看到了季梧秋眼中那深藏的丶与她如出一辙的疲惫,以及那疲惫之下,更加顽固的丶不肯放弃的火焰。

她们都在透支。为了真相,为了给无声者代言,为了对抗这漫无边际的黑暗。

姜临月沉默了几秒,然後缓缓松开了扶着解剖台的手。她没有坚持,只是轻声说:“数据……需要同步给沈时序。种子的分析优先级提到最高。”

“我知道。”季梧秋收回虚扶的手臂,转身走向旁边的操作台,开始将初步的发现和影像资料打包传输。她的动作干脆利落,背脊挺直,仿佛永远不会弯曲。

姜临月没有离开,她只是向後靠在了冰冷的墙壁上,微微闭上眼睛,调整着呼吸。解剖室里弥漫的气味依旧难闻,但此刻,其中似乎混杂进了一丝极淡的丶属于季梧秋身上常有的丶冷冽的气息,像雪後松林的味道,让她过度运转的大脑奇异地获得了一丝清明。

她们没有再多说话。一个在操作台前敲击键盘,一个靠在墙边短暂休憩。中间隔着那具承载了太多罪恶与谜团的“木质”躯体,隔着无影灯惨白的光晕,也隔着各自内心翻涌的丶关于生命丶死亡与扭曲执念的思考。

但这沉默并不空洞。它被一种更深沉的的东西填满——是无需言说的理解,是共同面对深渊时背靠背的信任,是在极致残酷的环境下,依然顽强存在的丶属于“人”的温度。

季梧秋发送完数据,回头看向姜临月。见她依旧闭着眼,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脆弱与坚韧以一种奇异的方式共存于这张脸上。

“他不会停止。”季梧秋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不再冰冷,而是带着一种近乎平静的断言,“他会继续他的‘收集’和‘转化’。他会留下更多线索,更多……他自以为是的‘杰作’。”

姜临月缓缓睁开眼,目光清澈而坚定,之前的虚弱感似乎被强行压了下去。“那就一件一件地拆解。”她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把他的‘仪式’,他的‘炼金术’,他的‘永恒’……一样一样,从这些被他凝固的生命里,剥离出来。”

她离开墙壁,重新走向解剖台,步伐稳定。季梧秋没有阻止,只是看着她的背影,看着她再次拿起工具,如同最虔诚也最无情的解密者,继续投身于这场与死亡和疯狂的直接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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