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怔,似乎以为我是在护着他,又与我沉声道:“多谢师尊。”
这时我又看见了他脸颊处的红痕,是我晨间一巴掌打出来的。
我想起他拾取我发间的落花,想起他的泪。
其实我并不觉得段灼是这麽脆弱的人,他时常都被别的弟子欺负,也从未听谁说过他哭的,怎麽我一巴掌下去还没邪灵一爪子挠得痛,他就哭了?
我看着段灼将地上的剑捡起来,一瘸一拐往弟子居走去,他走了几步又回头用黝黑的眼眸盯着我,不知在想些什麽。
段灼并未说话,我也并未说话。
等段灼走後,我又在校场中瞎逛悠,我晓得有哪几个弟子与段灼住在一处。
我走到其中的一名弟子面前,看着他练剑,大概是我看他久了他也觉得不自在,额间冒出些汗来。
却也并非“其中一名”,偌大的校场中,与段灼同院的,只有这一个弟子来了。
过了不知多久,他大概是真的累了,停下来鼓足胆子问我:“师尊,我可是有何处做得不对?”
我答非所问道:“修炼之事不能偷懒?”
这话叫他浑身一僵,且非常不自然地朝我笑了两声道:“师尊说什麽,我听不懂……不过修炼之事确实不能偷懒。”
“那为何不将与你同住一处的那几人叫来修炼?”
“因你们几人关系好,便能合起来欺辱段灼?”
我接连不断甩出的问题叫他的脸色五彩纷呈,想来他心中想的最多的便是:为何师尊会管段灼的事?肯定是段灼告状了,他竟然敢告状,他一个小妖竟然有这样的胆子。
我想他心中应该更痛恨段灼了,这才是我要的结果。
他颔首道:“弟子知错。”
这样的道歉听不出几分歉意来,却让我听出了对段灼的抱怨。
“把与你关系好的那几个弟子叫来校场练剑。”
他的神色先是疑惑,好似反应了一会儿才读懂我话中的含义,他面如死灰道:“这……是。”
世间的人丶仙丶妖魔亦分三六九等,在仙界如女娲丶伏羲帝这般的神,则是站在九州八荒的上端。
妖魔界有魔尊为一等,人间亦有皇帝为一等。
而这小小的碧水瑶台,弟子也分有三六九等,我观察了许久,眼前这名弟子,他这副狗腿的样子,想来所处的等级只比段灼高一些,我让他去叫那几个弟子来,或许在住处他便会得他们一顿痛打。
他虽回答着,却似乎并无要离去的动作。
他的脸色逐渐变得惨白,站在原地不知在想什麽,可能心中已经在模拟着自己被他们打得画面了。
我将这些都看在眼里,只催促道:“快将他们叫来,我就在此处等着。”
“……是。”
他这才迈开沉重的脚步往方才段灼离开的方向去,他心中定然盘算着之後要如何收拾段灼一顿。
我又在校场磨蹭了会儿,纠正了几个弟子的动作,终于看见他们几人从弟子居里出来。
我抽身走出校场,也懒得再去糊弄他们了。
我回到居处时已是下午,眼前的场景叫我有些惊讶。
我上午将段灼给我的那支桃花簪随意丢在这桃花树下,只是一会儿的功夫,谁知这与我相伴有百年之久的桃花树竟然……枯萎成死树了。
原本埋在桃花叶片中的簪子静静躺在一片枯叶枯花中,缭绕着魔气。
碧水瑶台中仙泽萦绕,这桃树沐浴仙泽,也有了桃花精怪。
那桃花精怪化作一缕光萦绕在我身边,欲哭无泪道:“女仙,我只是睡了一觉……醒来,醒来发现我的身躯……呜呜呜,女仙……”
“呜呜呜……我的花,我的叶……女仙……呜呜呜……”
桃花精在我耳边哭得凄惨,我拾起那支魔气缭绕的桃花簪,又施法将桃花树救活了。
桃花精见这树活过来了,擦干了眼泪,又喜道:“多谢女仙!多谢女仙!”
段灼是魔尊之子,魔气盎然,他若是离我远些,额间的封印便会有所削弱,漏些魔气出来。
想来段灼是一直将这簪子揣在怀中的,且下山历练离我比较远,封印削弱,否则这簪子也不会沾染上魔气。
只有一丝一缕的魔气便能让百年桃花树枯萎,段灼的魔气远远比我想得更深厚些。
这桃花簪虽丑,也不适合我,但如今也只能暂且先跟着我了。
这时候,云恒传来通灵音,我接通後她问道:“今日如何了?”
我不明所以:“什麽如何?”
“哎呀,就是你与段灼如何了?”
“哦,还好吧。”
云恒问:“什麽叫还好,具体如何?你可爱上他了?”
我刚刚还在感叹今日的茶好,刚一口进去,云恒一句话叫我喷了出来。
我咆哮道:“云恒!!在你心里我是随随便便就能爱上他人的女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