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来的路上已经无数次想要不要将段灼送回去。
或者说在心中无比懊悔,当初在昆仑山之时,我便应该劝他走了。
可如今再想这些,无济于事。
我将这几日经历的事情全都想了一遍。
我与段灼之间如今究竟是什麽样的关系,而我对他又是什麽样的心态。
我越想越是不明白,我脑中像是滚了一团杂乱的毛线球,无论我如何去整理,仍旧散作一团,无法将那一根根一丝丝线整理清楚。
我的指尖有缠绕收紧之痛,那根金丝红线逐渐显形,在半空中如鹌鹑似的不停颤抖着。
我知晓,是段灼在寻找我的位置。
我看着红线,眼前逐渐浮现段灼有些担忧到失落的神色,他若是知晓我独自回了天上,心中又会作何感想呢?
会伤心吗?
红线的颤抖骤然止息。
*
不多时,守门弟子道:“师尊,有人求见。”
“见。”
我以为来的至少是云恒,谁知竟然是这百年都从未进过我碧水瑶台的风师。
前几日在去昆仑山的路上遇见他之时,风师一身白衣,冷面,颇有高高在上的模样。
如今倒是憔悴了不少,想来是为他弟弟的事操心了。
我算是明白,为何那时白蛇会与我说那些,想来他曾见过风师给雨伯收拾残局。
风师与我直言:“前几日,女仙曾与胞弟通灵音,言有只白蛇妖如今杀虐无数,正为祸人间,那正是胞弟曾经的弟子。”
我问:“你来就是为了与我说这个?”
“我将胞弟关在殿中,狠狠抽了他几巴掌,终于将他打得认了错,而後我才下凡将那白蛇带回来,只是还未曾到天上,那白蛇便死了。”
我从未想过,他们兄弟竟然是如此相处方式。
“长兄如父,他有错,自当是我这个做哥哥的没教好。”
风师与我讲了那日的场景。
那日白蛇尚未毙命,留下残魂一缕,飘向周姝的房中,而他们追着残魂来到周府。
见周姝无碍,白蛇终于咽下了最後一口气。
风师追查过往记忆,知晓白蛇有愧于周姝,便施法将周姝体内的浊气清理,用修为为她修补身体。
周姝知晓白蛇用旁人乃至她父亲的精气来为她续命之後,痛哭流涕,眼中只剩下想将白蛇手刃的恨意。
她问风师,白蛇如今在何处。
风师只说:“白蛇已死,还请周小姐忘却前尘,过好今後,旁人之死的责任不在你,而是在他。”
话音落到此处。
风师叹道:“若是白蛇还活着,便并无这样的事。”
我明白了。
若是白蛇还活着,那雁山镇之事自有白蛇去伏罪,纵然雨伯有错,却也并非主罪。
我道:“这些话,风师当与西王母娘娘说去,我是奉了西王母娘娘之命去雁山镇除妖,推脱不掉,杀了白蛇亦是得了诛杀特令,其馀琐事,便不归我管,我亦管不了。”
“于公于私,我都没有帮你的理由,且不说风师雨伯两位上神还与我已然仙殒父母有仇。”
雨师看着我,他的脸上逐渐显现出半分怜。
我曾见过相似的神色,正在我爹我娘仙殒之後,那些神仙看我便是如此。
像是一捧冷水泼到我身上,我浑身骤然冷了。
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神色,是在芜奚身上。
那时候,我从酆都中出来後,芜奚仙君将我抱在怀中之时,看我亦是这副我是丧家之犬的神色。
只是那时我年幼,看不懂这神色中的含义。
就连後来,那些时常送些东西到我碧水瑶台中的神仙也是这副神色。
让我看了觉得厌烦。
我不解,亦不喜欢旁人如此看我,我不需要任何人可怜我。
“我知晓一些你父亲和母亲的事,若你肯帮我,我便能说给你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