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舔舐着我的掌心,我的掌心湿润无比,他擡头眼中有温润的泪,叫我怔神。
我有些分不清掌中的湿润究竟是他的泪还是别的,我不想去纠结,或是下意识想要逃避。
*
後来几日,我的身体逐渐好转,我知晓自己有能够出去的一天,心中真切欢喜,我问他。
“我的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我们多久出发?”
小狼妖不回答,反而问我:“你会带我一起走吗?”
我愣住了。
其实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带他一起走,这样的话只是我为了哄骗他带着我出去的谎言。
且纵然我能够将他带出去,又能带去哪里?
我答道:“会。”
他神色中竟有些期待,也看得出些愉悦。
我明白了,他与我一般,期待着我口中所说的新世界。
可我为他描摹的新世界是我自己都未曾去过的,我又如何能够带他去呢。
他太高兴了,甚至忘记去分辨我闪躲的神色,我话语中真正的含义。
或者说,他太过天真了。
又过了几日,屋檐上盖满了雪,漆黑的魔域成了一片白茫茫的世界,不过好在雪停了。
我也该走了。
临行那日,我这几日胸口中压着的那口气终于舒展了。
我骑在小狼妖背上,他身上毛茸茸的,我的脸颊紧贴着他的身体,感受着那份温热的同时,亦听着他如鸟儿般鸣叫不止的心跳声。
他步伐稳健,带着我翻山越岭,我在他背上竟并未感受到分毫的颠簸与寒冷。
风刮过我的脸颊,将他的皮毛往後撕扯,我与他在风中疾驰,像两束交织在一起的花火。
我这才知原来离开的路这样远。
不知过了多久,小狼妖停下了脚步,我擡头看才知,已经到了魔域边缘。
魔域有两扇常开的大门,我来之时做过功课,知道可以从这两扇大门进来和出去。
可如今因战事,我进来的门早已关闭,魔域边缘燃烧着凶恶的阎狱恶火。
若是要出去,必须越过这火。
我看着他在边缘停驻,我以为他无法越过这烈火,若是无法越过,那我便出不去。
我尝试着施法在这烈火中铺开一条路,可我那稀薄得宛若空气的法术在这恶火面前仿佛只是吹了一口气。
若是强行通过,想必一定会被阎狱恶火烧成碳。
我泄了气,心中不禁想,难道我要在魔域中待上一辈子?
正当我脑中一片乱麻之时,小狼妖却竖起了浑身的毛发,将我掩盖在其中。
而今他的毛发如刺尖利,像保护层,只有触碰到我的那一片皮毛尚且柔软,我好像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要从这火中硬闯过去。
我着急道:“你会死的!”
那时候我却不知道我为何这样着急。
後来我才知道,纵然我利用他,却早已将他当做了朋友。
就像偶尔云恒做了什麽事我会替她担忧一般,那时候我亦这般担忧那小狼妖。
且我觉得,我与这小狼妖是萍水相逢,为了我,他不必做到这种程度。
他像是鼓足了勇气,纵身往那火中一跃。
我在他的毛发中,伏于他的背上,我感觉到微微温热,他胸膛中的那颗心似乎跳动得更加剧烈了。
我抓紧他,感受到他的身体在剧烈颤抖,毛发将我遮盖得严严实实,却并未叫我觉得不适,未曾叫我觉得喘不上气。
我从那毛发中的一隅空隙中瞥见周遭熊熊燃烧的火焰,蹭蹭往上跳动的火花。
这是我第一次听见小狼妖撕心裂肺的吼叫声。
那样的声音像是被打碎了骨头,血混杂着骨头渣一口气往下咽,尖利的骨头划破喉咙疼痛无比,才不得已发出的叫喊声。
我有些懊悔没有制止他这个冲动的决定。
我怕死,怕我死後化成灰烬仍然被困在酆都,无法见到我爹和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