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天空之下,如何会不生出性情扭曲的妖魔。
我的脸颊湿润,我听见段灼在我身侧重复着。
“我恨师尊,我恨师尊……”
段灼将那些他恨的人都杀了。
由此这世上仅有我一个人,是他唯一恨的。
我靠在他的肩上,杀伐决断的魔尊,如今在我身侧淌着泪,那泪落在我身上,落在我心中,像在诉说着过往的恨,过往的悲。
段灼在我身边低声啜泣。
我知晓,他对我有着近乎于复杂的情绪。
又爱又恨。
恨我对他坏,爱我从前曾对他好过。
段灼哭完了,与我娓娓道,这些年他在魔域中的日子,与我说起魔尊,说起他的母亲凌月。
“我儿时曾在外流浪过一段日,那时狼妖一族族群才初覆灭,我父亲死在魔尊手中,母亲被魔尊夺去魔宫中,那时候我还小,怕给母亲添麻烦,便跑了出来。”
段灼微微停顿後道:“後来我才知晓,魔尊原本是容不下我的,他爱我母亲,要我与我父亲一同去死,可我母亲为了给我求一条活路,跪于殿外求了魔尊一天一夜,才求得他松口同意。”
我从段灼的神色中看到了些懊悔。
“魔尊同意了,可那时我早已偷跑出去,魔尊看在我母亲的面子上派人到处去找我,可在找到我之後,却并未与我母亲说,而是将我传唤在大殿上,叫我……看着他与另一个女子痴缠,而後那女子不知与他说了些什麽,喂了我吃了一颗药,他将我关在一处漆黑的屋子里,让人打了我一顿,至此,我便得了不记事的病。”
“如今想来,那药是想要了我的命,她嫉妒我母亲得魔尊的宠爱。”
他的话音微微停顿,他的神色化成了更浓郁的恨,又道:“我恨她,恨魔尊,恨魔宫中的所有人。”
“我母亲的死,也是因为他们。”
“她知晓了我是如何得了这个病以後,我记得那日,她在殿中枯坐了一夜。第二日,终于狠下心来求魔尊将我送到仙界,她决心要将那些人都杀了。”
“我记得那日她目送我离开,落了泪。那时候我读不懂她的眼泪,如今才知晓……”
段灼那双眼睛水汪汪的,看着我继续说着。
“那一面是永别。”
“後来我回到魔域,魔尊见到我,还与我说了些侮辱我母亲的话,于是……”
“我杀了他。”
“其实没人敢说起,那日他的血溅了多高,他坐在大殿的宝座上,缓缓往下滑,看着我的眼神中带着不可置信,他不信我能将他杀了。”
段灼的声音压低了,他那双黝黑的眼眸与这他身後的黑暗一同凝视着我:“我落剑在他身上,一剑又一剑,他身上丶地上丶我的脸上亦全是血,他死的凄惨,我心中有着重获新生的感觉,多想叫我娘一同看看这样的场景。”
“我娘会笑吗?会高兴吗?”
段灼像是在问我,又像是在喃喃自语。
“没人敢劝我,台下的人都知晓,我能杀得了他,亦能屠整个魔域,所以他们能做的只有朝我跪下,唤我一声‘魔尊’。”
他的神色浑噩,擡头看着我问道:“师尊你说,我赢了吗?”
究竟什麽算赢,我不知道。
我说:“我不知究竟如何对你来说才算赢了,不过你娘若是看到你这副模样,想来她会难过。”
当我说出这样的话之时,连我自己都愣住了。
这话像是从哪里听过差不多的。
後来我才想起来,当初西王母劝我不要去为我爹娘报仇,被仇恨蒙蔽双眼之时,也曾说过这样的话。
我与段灼,都在为了别人而活着。
他想给自己的母亲报仇,而我想给我爹娘报仇。
段灼看着我,神色麻木:“无论我娘会不会难过,我早就成了如今的模样。”
他又说:“我在仙界之时,人人都说师尊极度厌恶这世上的魔,他们都说,师尊的父亲和母亲都是死在魔尊手中。”
我愣住了,我不明白为何段灼会突然提起我爹与我娘。
段灼又问我:“师尊也这般认为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