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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雨腥风（第1页）

血雨腥风

江永，桑榆宫内，宋靖疆推开侍从端到自己面前的汤药，哑声开口：“去，喊鸣蝉过来。”

侍从只当他放不下斧劈关诸事，想劝他，被宋靖疆厉声打断，只好放下汤药离去。门扉被合上，传出宋靖疆一阵又一阵咳嗽声，听得守在门外的侍从心惊胆战。

没过多久，门扉再次被打开，鸣蝉风尘仆仆赶来，卸下兜鍪，三步并作两步上前跪在他床前：“王爷。”

“起来。”宋靖疆摆了摆手，撑着身体想坐起来，却无济于事。

“王爷——！”鸣蝉蹙着眉起身，上前把他按回被窝：“王爷，别这样，夫人让您好生静养。”

宋靖疆摇了摇头：“她何尝不知？我大限将至。”

“王爷！”鸣蝉轻声打断他，轻柔地为他掖好被角：“王爷，公主殿下生前，只想着您能平平安安丶平平淡淡地过完一生啊。”

宋靖疆一阵恍惚，努力张开嘴说话：“公主殿下……”

“王爷，王爷，您现在是王爷了，等您身体好了，等夫人使命了结，你们便能永远在一起了。”鸣蝉跪在他床前，凑近轻声道：“我们不是约定好了？我和惊鹊，您和夫人，要回到清心观去，再奉九天玄女。”

宋靖疆费力摇了摇头，转而问道：“太平剑，可还在你那？”

鸣蝉眼神一顿，回道：“还在的，王爷。”

“我们世世代代传承精进《太平剑法》，为的不就是天下太平吗？可如今白凤一族仅剩下我一人，我又参与亲手创造出一个乱世……”窗外残阳如血，宋靖疆已是出气多进气少。

鸣蝉的眉头愈蹙愈紧，轻声打断：“王爷！”

“不要喊我王爷。”宋靖疆用尽全身力气打断她：“这个‘靖王’……为的是乔度怀……”

鸣蝉面露绝望，眼睁睁看着他的生命流逝，低低唤他：“清风……”

她静静地凝视着他缓缓阖上双眼，忽然听闻远处传来阵阵战鼓之声。她猛地提起兜鍪站起身来，低头却看见宋靖疆圆睁双眼，似要张口说话。她连忙蹲下身子，贴近他的耳边想要听清，然而门外士兵突然拍门催促，让她不悦地回过头去。

“王爷，将军——城破了——”

守在门外的亲卫惊恐又焦急地呼喊着，鸣蝉顿时惊得瞪大双眼，心中狠狠一颤。再看时，宋靖疆依旧圆睁双眼，已然咽气。

亲卫们横下心来打算破门而入，门却猛地从里面打开。一衆亲卫脸上惊喜与焦急交织，鸣蝉迅速戴上兜鍪，几步跨上马鞍，高声喝道：“靖王有令，收御林军统领乔度怀为义子，承袭爵位。”

皇家猎场内，酒过三巡丶菜过五味，沈惊鹊看着座下衆文武明显心不在焉丶想起身告辞却不敢的模样，内心发笑。吃饱喝足，见沈则欢同样放下碗筷，起身向她躬身行礼请示：“啓禀太後娘娘，今日围猎，衆臣成绩斐然，尤其几位身无功名的公子，实乃将才！”

“身无功名的公子？”沈则欢含笑回问，擡手让宫人奉来今日狩猎的记档，随手翻了几页便让沈惊鹊直接宣读。沈惊鹊宣读的声音砸在每一个人心里，衆文武故作镇定听候沈惊鹊宣读，也包括萧策。

萧策的席位背对着二人，只轻轻放下手中的筷子，侧耳倾听的同时也观察着衆文武的反应。有人面无表情丶有人假装不在意丶有人万千忧心都写在脸上，唯独只有房光磊灼灼目光毫不掩饰地盯着沈惊鹊的方向。

“……荣国公府沈二公子沈则锡，活捉野狸猫一只；御林军统领乔度怀未参加狩猎，由夫人冯氏代为奉上竹节人一对。”话落，一片寂静。衆人还没想明白沈则欢下一步要干什麽，乔度怀想起身请罪的动作就被冯今鸿拉了回来。

冯今鸿就绕了绕身边人的掌心，坦坦荡荡的接受身边几位夫人小姐端庄之下的惊诧鄙夷，起身行礼道：“太後娘娘容禀。”

一对竹节人已经被奉到上座，沈则欢试着操作，吓了一跳，果然就像活过来一样。衆人见皇太後展颜，也就收回了要刁难御林军统领的心思，挂起赞同又带着担忧的笑。沈则欢轻轻放下竹节人，欣赏完衆人的嘴脸才开口道：“冯夫人这竹节人倒是精巧。”

“臣妇本欲博太後娘娘展颜一笑，奈何无法参与狩猎，且着实未曾研习过琴棋书画丶诗词歌赋。今日偶然瞥见一衆孩儿嬉戏玩闹，便忆起臣妇幼年于孩童群中玩竹节人的时光，于是亲手制作了一对竹节人敬献给娘娘，还望娘娘莫要嫌弃。”冯今鸿恭恭敬敬的回话声伴随着逐渐停止的丝竹声萦绕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萧策刚想开口就被沈则欢压下：“冯夫人有心了，哀家瞧着倒这竹节人，起码需要打磨一个下午吧。”

“娘娘好眼力，不过臣妇下午闲来无事总习惯打磨些小玩意，倒也不碍事。”冯今鸿回道。

“赏——”

“谢太後娘娘——”

衆人散尽，为夜宴而点的灯一盏一盏熄灭，乔度怀拉着冯今鸿的手匆匆回到营帐，一言不发扶着她的肩膀盯着她。冯今鸿无奈戳他的脸颊：“怎麽了？不是说有事吗？”

乔度怀扶着她坐下：“夫人今日送竹节人，怎麽不跟为夫商量？那竹节人再怎麽说也通常是垂髫孩童玩的东西，先闵皇帝尸骨未寒……”

“先闵皇帝又不是第一天尸骨未寒。”冯今鸿拉着他的手，安抚地摩挲着他手上的疤，眼下戏谑：“先闵皇帝尸骨未寒，人人都急着为自家利益算计，一边推杯换盏一边在臂间别的麻布以作哀思，这算什麽？倒不如太後娘娘锦衣华服来得坦荡。”

“罢了，先闵皇帝骤然离世我的责任最大，太後娘娘不处置我已是万幸。”乔度怀叹了一口气，摘下臂间的麻布：“早间沈尚书身边的涟漪姑娘来过，说我们都来猎场团团自己一个人在家也叫人放不下心，把团团接去了山庄跟李夫人同住。”

“李夫人？”冯今鸿歪头疑惑：“那个李夫人？”

“明尚书的母亲，我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乔度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擡手绕了绕脑袋。

冯今鸿笑了笑，给了他一记脑瓜崩：“乔笨蛋~”

“哎呀~”乔度怀捂住自己的额头，直起身来：“娘娘有令，晚上我得回京中一趟，你自己好好休息。”

“夫君放心。”冯今鸿擡手轻按他的眉心。

乔度怀嘴上说着，脚底却像被定着一样一动不动：“好，我走了，你一个人在这没问题吧？来路不明的东西别进嘴啊！早点休息别出去了……”

冯今鸿轻笑，伸手推了推他：“好了，乔统领，该去了。”

“我走了，你早点睡。”乔度怀一步三回头地叮嘱，出门前差点撞柱子上，引得冯今鸿笑翻了案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