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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传五 慈故能勇番外(第1页)

外传五:慈故能勇

小个子少年在空地上挥剑。

木剑搅得风声呼呼作响,氤氲晨雾流动翻卷。额上汗珠随着每一踏步抖落。

他在生闷气。

以他这个年纪,把不忿和不服憋在心里可不多见。

放在往常,听完了镇塾的早课丶敷衍了家里的活计,约三五好友到祖庙旁露布杆子下碰头,趁太阳还没爬到最高处,争先恐後跑进镇北竹林,阴凉空地里坐成一圈,掏出家人千叮咛万嘱咐不准弄丢,弄丢了自个挨饿的茨菰饼子丶菜馅馍馍——碰上好年景还能过一道油——闹闹嚷嚷地丶欢笑着决定下午的安排。

是拿东头庙祝养那几只瘦鸡寻开心?还是去袭击西面小溪边从来结不到十颗果子的老树?

月亮爬上枝头前,各回各家,从缸里舀一瓢,冰凉祛暑,烦恼从来跟不到明天。

少年正咀嚼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他嘴里其实空空如也,除了自己略带铜腥味的口水,什麽都没有,只是他脑海中翻来覆去都是林二哥走之前那番话。

林二其实不算是镇上的人。少年还在牙牙学语的时候,林家兄弟两个来到径溪镇,当时林老大已六十多,黄土埋脖子的年纪,林二却才十六七岁。

镇里不少人传闲话,林家老大本是贵人,因为被翻出过去惹上孽债,失了势,只好找个镇子置産养老,如何如何。

这闲话一传,就传了近十年,直传到林老大下葬;少年不知道什麽叫“孽债”,但他知道丧礼上亲戚邻里瞧林二哥的眼神很不对劲,里头夹着怜悯和敬而远之。

林二独门独户,孤家寡人,不是没人打过林家宅地的主意。他反应也快,把事情写成状纸,往祖庙里一站,打主意的人这才想起来,林老大过去就是舞文弄墨的主,顿时泄了气焰。只是下不来台,面子就有些挂不住。

管理镇子的庙祝刚刚换了人,新庙祝年纪只比林二大些,瞎了只眼睛,世面见得不多,偏偏对规矩特别较真,于是往上禀报。

上头派了个宗祝断案,那宗祝却是和稀泥的行家——林家院子,镇民凑钱给林二改成了镇塾,半像不像,于他好歹是一份营生;至于田,宗祝拿着铜尺一划,还是让给那家不嫌地多的富户,价钱比行情稍高些,却也有限。

径溪镇这帮小孩,从前就绕着鬼精的林二哥打转,见孩子头竟然摇身一变,成了教书育人丶传承祖制的塾师,更是崇拜。

林二哥也把孩子们指挥得团团转,毫不费力,似乎认字读书是桩顶有意思的冒险。

说来也怪,自从两三年前各家小孩吵着要去镇塾,林老大的闲话就再没人提过。

那天上午镇塾没开,少年蹲在溪边掰野草玩,林二哥站在高处,叉着腰杆俯视溪流远去。

他悠然开口:“趁现在没别人,你同我说实话,兄弟不骗兄弟。你真想娶胡家二妞儿?”

他们说的却是那家富户的女儿,过去没少跟他们到处野,还总和少年玩些私定终身丶白头偕老的游戏。

後来庙祝知道了,趁着每年祭祖,讲起男女大防的祖宗规矩,把林二哥丶少年的爹和胡家老爹都训了一通,之後,她连镇塾也不能去了,少年自然是饱吃了一顿木鞋底大餐。

少年用力点头,满怀期待:“没错,我爹我娘早就同意了。等我一到十六岁,就去跟她父母提亲,二哥,到时候我请你喝酒。”

林二哥脸上挂着淡笑,摇了摇头。

“我看悬。不是说喝酒这事悬,你别把娶亲想得太顺了——胡家是养牛的,你爹干一年木匠活儿,好悬顶得上胡老头卖一头牛,虽然胡老头从来不卖牛。他就盼着,自己大儿子,能和城里大户人家结亲,可人家小姐娇贵,聘礼一开口就喊上天,胡老头把牛全卖了也出不起。那怎麽办呢?好办,二妞儿这麽俊,先把她卖个好价钱,大少爷的好日子就有着落了!你想娶二妞儿,你有这笔钱不?”

少年听得失魂落魄,停下掰草的手发呆,他从没想过林二说的这些事情。

回想起来,刚出生的小妹正是缺奶水的年纪,饶是他爹本事大,只要揽不到活,一家四口总有个人挨饿,那个人就是他。

林二哥见状,又轻声开导他:“你也别太灰心,径溪镇里胡老头算第二,还有个第一呢。我看,让你爹多去庙里上贡,给独眼龙吹吹风,把他捧高兴了,你再找人带话。只要二妞儿允了,有独眼龙顶着,胡老头再不服,也得忍到庙祝换人;照他这个一毛不拔的活法,一定比独眼龙死得快。”

少年懵懂地应了一声。他也不是傻瓜,旋即想到一个难处:“二哥,要这麽说,胡老头自己不也会去找庙祝吗?”

林二哥还是摇头,说得云淡风轻:“这倒不会,他能去说啥,‘不许镇上泥腿子惦记我闺女’?这话还没说完,独眼龙就要去拿‘祖宗规矩’,砸死他倒便宜你了。”

他说的“祖宗规矩”,是把供在祖庙里的铁尺。人人都知道它是整治恶徒的重器,忤逆祖宗规矩的恶徒,自然要请“祖宗规矩”来治。

“不过,你这麽一说……”林二哥扶着下巴,“要是他有相中的富人家,倒是会让他们去庙里说亲,这事儿,你爹得赶快。独眼龙发话之前,你别去上游那个石窟窿,让人瞥见你鬼鬼祟祟的,找独眼龙告上一状,打断腿都是轻的,小心抓你个现行,‘狎辱妇女丶坏人名节’,捆起来淹死!”

少年张口结舌。

林二哥又笑他:“我都知道你和她私会了,能瞒住谁啊?不怕人看,看就看了。只怕人想害你。”

“咱们径溪镇的人……没这麽坏吧?”

“你还是书读得少,又不出镇,见识短了!”林二哥摆手,“从古到今,这事就没少过,嫉妒你家木头把式的,大有人在。”

少年擡起沾满碎草茎的手摸摸脑袋,若有所思。

林二哥又说:“你叫我哥,我再劝你一句,别想着私奔什麽的,不光害你自己,也是害了二妞儿。反正我该说的都说了,将来你就好自为之……以後要是你出了事,我也听不到了。”

“听不到了?!”

少年大吃一惊,忙立起身,讷讷道:“二哥,你……你是生病了?还是……”

林二哥怒哼:“胡说八道!你小子,咒二哥死是吧?看看这身板,这腱子肉,哪像病了?我要离开径溪镇,谋出路去。吴六有个亲戚在赤山外边做生意,我这几年也攒了点钱,准备买些特産过去投奔他。吴六丶钱皮和芦花都跟我走,今天就动身。”

他说的这些小名,都是少年耳熟能详的玩伴,不过,有人在兄弟里排幺丶有人是过继而来,家里谁都不亲,和少年这样受宠的长子不是一回事,必须自谋生路。

这麽大的事,谁都没提前告诉他。少年思及此节,有种被好友背叛的恍惚;仰头看高处的林二哥,却发现他眼含精光,视线一直不曾离开欢快的溪水,似是在看他自己的将来。

他注定奔流入海。

小小的径溪镇,从不是林家老二愿意逗留的地方。

“一会儿天黑,来镇塾一趟。我在方桌上留了东西,都是送你的。这趟出去,谁也不知道什麽时候能回来,少说要几年,多的恐怕十几年。你心眼子实,我若是不在,怕你和胡家大少爷闹得狠了,惹出祸来。他虽然脾气臭,秉性却不坏,你实在没办法,就是和他闹掰,也莫跟别的把式家崽子走太近。他们一准诓你去报复胡家,只要你还想娶胡二妞儿,这事就千万干不得。”

懒洋洋的太阳终于冒出头来。

今天练得实在不成个模样。

少年喘匀了气,用力甩甩头,让自己清醒几分。他确认木剑在剑匣里放妥当了,发力一个纵跳,将剑匣挂回逾丈高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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