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车司机小名二蛋,隔壁村的,是解小军的铁哥们儿。
昨天下午来公社卸的货,晚上正好回家看看老婆孩子,今早再去县里,给别的供销社送货。
这会儿车厢里是空的,潮湿的寒意无孔不入。
地板上倒是铺了两捆乾燥的稻草,应该是解小军张罗的。
梁欣欣说了声谢谢,裹紧了围巾,瑟缩着坐下,低头整理着帆布包里的路费。
解小军打着手电,就这麽蹲在旁边,饶有兴味地看着:「没看出来啊欣欣,你还挺有钱呢。」
「嗯。」梁欣欣的绣工是一绝。
公社有个老绣娘,早年毕业於女工传习所,是本地最有名的刺绣大师。
後来女工传习所停办了,老绣娘就自己收徒,不至於让这门手艺断了传承。
梁欣欣跟老绣娘的孙女儿是同学,经常去老绣娘家玩儿,一来二去,就成了老绣娘的关门弟子。
她是早产儿,从小体弱多病,阿婆疼她,不肯让她下地干活儿,把她当个富贵闲人养着。
她心里过意不去,初中毕业後就去绣品站接活儿了。
眼下除去留给阿婆的三百,她手里还有三百多。
她问解小军:「咱俩路上估计能花多少」
「二蛋帮我凑了些全国通用的粮票,要是不够,可能要去黑市买,算上我回来,可能要一百多吧。钱你先拿着吧,到时候剩了多少我都给你带回来。」解小军知道她的打算。
但是路上的事,谁说得准呢。
解小军犹豫了一下,问道:「要不……去北京找找你爸」
不提还好,一提,梁欣欣的神色瞬间冷了下来。
解小军赶紧打住。
这姑娘只是看起来柔弱,实际上是很有主见的。
她那个爸,十八年都没有回音,心里肯定没有她。
说不定真的另娶了,何必自讨没趣。
车子在半路停了下来。
二蛋无奈,下车打开货厢门:「疯狗来挡道儿了。」
梁欣欣下意识握紧了帆布包,一把拽住想要下车硬刚的解小军。
他这小身板,完全不是那人的对手。
解小军不理解:「我得下去跟他理论,不然等会天亮了不好走。」
「没用的。」她又不是没有理论过,结果就是被迫远走他乡。
她恨这个狗男人,是他毁了她的安稳人生,也是他穷追不舍,让她再次陷入困顿。
她必须想办法自救。
紧紧地摁着包里的剪刀,沉思片刻,道:「你去哄他,就说我感冒,烧迷糊了,起不来。」
「能行吗」解小军总觉得这是自投罗网。
梁欣欣笃定地点头:「试试。」
解小军蹙眉,生怕她会吃大亏。
正犹豫,那畜牲已经自己绕到货厢门附近了。
一把扯住二蛋,硕大的拳头劈头盖脸的砸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