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灾不见得,人祸那是肯定的。严旭朗的脸上带了嘲讽,他大半夜赶过去那会儿,瞅着江丞那发了狠又颓废的矛盾样,和五年前有的一拼,便大概能猜到怎麽回事。
严旭朗刚想开口,便听到“砰”的一声脆响,却是程安安将手中的酒杯掼在了桌上,杯中的液体在透明的玻璃杯中晃荡地厉害,溅了一大半到桌上。
程安安也不看二人的表情,许是喝多了,起来的时候身形趔趄,被顾廷昀眼疾手快地轻扶了下,她不在意地挥挥手,径直去了卫生间。
卫生间镜子前,颜绾正慢悠悠地洗手,在镜子里看见来人,含笑点了点头。
程安安其实和她算不上很熟,便勉强回了一个笑。
倒是颜绾喊住了她,“安安,这些年还好吗?”
程安安停住脚步,看了颜绾略显苍白的脸,点点头,“挺好的,你呢?”
颜绾没有回答,反而说:“以前的事,我都没有来得及跟你说声谢谢。谢谢你,安安。”
程安安反应了半天才想起来,有一次,颜绾一身白衣不知被谁有意还是无意泼了一身酒,那会严旭朗不在,满屋子的人,表情戏谑地等着看她笑话。
程安安包里刚好有一件刚才逛商场新买的裙子,便借给她换了。
後来颜绾想将那件裙子还给她时,程安安早就离开了京城,不知去向,连名字都在那个圈子里消失地干干净净,没有任何人提起,恍若从来都未存在过。
此刻,她说得郑重其事,程安安反倒不好意思起来,离得近了,看她眼底透着粉底都没遮住的青色,略带了担忧:“你没事吧。”
颜绾脸上的笑容略有些牵强,摇摇头,“没事,可能最近经常熬夜,所以脸色不太好。”她踌躇着还想说什麽,几次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来。
程安安看她面露犹豫,说道:“有什麽话就直接说吧。”
颜绾这才开口,“严旭朗……是不是订婚了?”
程安安心中微微讶异,瞬间便想起了陆鹿。
颜绾看程安安的表情,便知道证实了她的猜想,反而镇定下来,只是心底深处总止不住冒出一股股凉意,她伸手撑了身後的洗手台。
“年初遇到他时,我就看到他手上戴了戒指,但後来他再也没戴过。我试着问过一次,他没有直接回答。”
程安安略有些犹豫,却还是问了出来:“那你还和他在一起?”
颜绾低了头,不知在想什麽,脖颈弯曲的弧度如易折断的天鹅颈。片刻後,又擡头对她笑,眼里闪着晶莹的东西,“我想在他结婚前任性一回,”然後幽幽地补了一句,“就这麽一回。”
程安安心里忽然就泛起了酸楚,也不好说什麽,那是别人的人生,她又有什麽资格发表意见丶指手画脚。
等她回了卡座,严旭朗和颜绾已经离开了,顾廷昀正探了身子,和隔壁桌的一位美女互换微信。
程安安忽然觉得酒吧里闷得慌,便想出去透口气,走出酒吧外,凉意丝丝,才恍然发觉,申城的秋似乎已经深了。
因着周末连着喝了两天的酒,周一大早,程安安赶去新项目开会的时候,脑袋还昏沉着,在心里暗骂了顾廷昀一路。
新项目是一家文化传媒公司要去港股上市,程安安拿到资料後粗略地看了下,这家公司近几年倒是制作了几档大大小小的爆火综艺节目,幕後实际控制人叫钱北辰,程安安只觉得这名字莫名有点熟悉,却是怎麽都想不起来在哪见过或听过。
程安安到的时候,各家中介已经在了,好巧不巧,券商是熟人,合作过的李征,其实也不是什麽稀奇事,毕竟李征所在的证券公司也算国内数一数二的大公司。
李征一看到程安安就喊住了她,“哎,程律师来的正好,有个法律问题。”
程安安耐心听李征说完,回道:“之前境外搭红筹架构时未办理审批,确实属于历史沿革中的法律瑕疵,从法律角度而言,建议後续申报时如实披露,同时我们也会在法律意见书中尽量做出对公司有利的法律意见。”
李征敲着桌面的手顿住,扫了眼在坐的公司领导层,皱了眉,明里暗里表露的意思是,可以当做不存在,不披露的话,证监会也查不出来。
程安安笑了笑,说:“抱歉李总,出不了干净的法律意见。”
李征看着程安安,心下怀疑她在故意跟他唱反调,当即就变了脸,“程律师不妨回去和张律师商量下,咱们也都是为客户考虑。”
“法律意见书我和张律师都要签字,其次,这个问题我们之前其他项目上也碰到过,我们内部的意见很统一,刚才也表述清楚了,不如李总回去再内部讨论下。”
李征脸色难看极了,倒是公司在场的一位领导开了口,说是尊重律师意见,会反馈到公司管理层,希望律师就这个问题提供一份法律分析备忘录。
会後,李征拦了程安安的去路,笑得绵里藏刀,“程律师不会不知道这个项目能不能成,中介费是不一样的吧。也是,程律师还不是合夥人,自然是不了解合夥人的业绩压力。”
程安安也笑:“李总,给您後续的职业生涯排了个雷,这可比业绩重要多了,您应该感谢我才是。”
这个项目开了个会後也没什麽动静,程安安难得的有了几天稍微轻松点的时间,过了几天12点之前睡觉的日子,加上顾廷昀跑到长白山滑雪去了,没人打扰她,每天睡足八小时,脸色都红润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