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要撕碎它。
他要把它带回去。
带回那片养育了他的土地,放在所有牺牲的弟兄们的坟前。
他要告诉他们。
仗,打完了。
债,收回来了。
做完这一切,他终于直起了身子,迎着东京湾冰冷的海风。
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褪尽了所有的暴戾与杀气,只剩下如深海般平静的沧桑。
他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像是对这片海,对那三十万亡魂,更对百年来所有不屈的英灵,轻轻说了一句。
“这一天……”
“我们等了一百年。”
话音落下,一滴滚烫的泪,终究没能忍住,顺着他脸上的沟壑滑落,砸在漆黑的甲板上。
瞬间蒸,不见踪影。
不远处,王海和刘栓并肩而立,身形笔直如枪。
他们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元帅那略显佝偻却又无比伟岸的背影。
他们听不清元帅在说什么,但他们能感觉到,一种巨大的、沉重的、跨越时空的情感,正笼罩着这片甲板。
那一刻,他们终于明白了自己身上这身军装的真正意义。
它连接着过去,也承载着未来。
甲板的另一端。
年轻的水兵张海,将那本属于祖父的、泛黄的日记,死死夹在胸前。
他的目光穿过人群,落在“定远”号高耸入云的桅杆上。
他挺直胸膛,对着那即将升起旗帜的方向,庄重地,立正,敬礼!
爷爷,您看到了吗?
“定远”回来了。
我们,回来了!
远处,那艘搭载着日本代表团的小艇,已经离开“定远”号的舰体。
梅津美治郎、重光葵,还有那个从始至终都活在恐惧中的朝香宫鸠彦,如同被抽走魂魄的木偶,瘫坐在船舱里。
他们下意识地回头望去。
“定远”号那如同史前巨兽般的黑色舰体,依旧沉默地悬浮在海面上,散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就在这时。
一声嘹亮的号令,划破了甲板上的宁静。
“升——国——旗!”
雄壮的国歌声响起。
一面崭新的、鲜艳的五星红旗,在万众瞩目之下,由刘栓亲手升起。
那抹鲜红,在东京湾清晨的阳光下,耀眼得让人无法直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