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云岭深处,一座崭新的靶场拔地而起。
它不是新一团用锄头铲子刨出的土坡,而是一座真正的现代化靶场。
平整的水泥射击阵地,百米外分段设立的靶位,甚至还有一座加固的混凝土观察哨。
每一条线都笔直得可怕,透着冰冷、精准的工业几何感,是【蜂巢】用远这个时代的效率,硬生生刻在太行山褶皱里的一道疤。
靶场上,几具坦克的残骸静静矗立。
那是日军的九七式,被工兵们从战场上拖回,修补后重新立在那里,像几个沉默的稻草人,等待着来自新时代的审判。
观察哨里,李云龙举着望远镜,嘴里叼着根没点的烟,烟卷随着他的呼吸剧烈抖动。
他整个人紧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
旁边的赵刚安静许多,只是推了推眼镜,目光从那些九七式坦克上,挪到远处射击阵地上一字排开的十头钢铁巨兽身上。
墨绿色的式坦克。
它们不是死物。
那是十头蛰伏的猛虎,仅仅是趴在那里,就让整片山谷的空气都凝滞、沉重。
装甲突击连的战士们,站在自己的战车旁,无人言语。
模拟器里的喧嚣与争吵,此刻都已沉淀,化作一种面对神器的肃穆。
一号车内。
空间狭窄,机油与金属混合的冰冷气味钻进鼻腔。
驾驶员铁牛的手,稳稳地放在操纵杆上,纹丝不动,仿佛与这台机器融为一体。
这狭小的驾驶舱,就是他的天下。
炮手位置上的陈四,却是另一番光景。
他只有十七岁,稚气未脱的脸庞此刻没有一丝血色。
手心全是黏腻的冷汗,几次都差点从光滑的操纵手柄上滑脱。
瞄准镜里,三百米外那辆九七式坦克的轮廓在剧烈晃动。
不是坦克在晃。
是他的眼睛在晃,心在晃。
这是真家伙。
会出雷鸣,会带来地震,会把那铁王八撕成碎片的真家伙!
“陈四。”
耳机里,传来一个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是林凡。
“执行呼吸控制程序。你的心率已达一百三十七,过警戒阈值。放缓它。”
陈四下意识地深呼吸,胸口却像被巨石堵住,吸进来的空气又冷又硬。
“读取瞄准镜数据。十字线,炮塔与车身结合部。风,零。距离,三百一十五米。弹道修正,无。”
林凡的声音没有情绪,像一台精密的仪器,强行梳理着他脑中打结的思绪。
车长张武,这个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老兵,没有催促。
他只是看着陈四微微颤抖的后背,声音沉稳如山。
“铁牛,锁死车身。”
“收到。”
铁牛的回应简短有力,坦克轻微一震,便再无动静,仿佛在山体里生了根。
张武的目光,重新落在陈四身上。
“陈四!”
“到!”年轻的战士猛地一激灵。
“你是新一团的兵,是装甲突击连的炮手!你手底下这个,不是烧火棍,是咱们砸人的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