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房里,思煜玄的左手腕上缠着绷带。每次弹到急速八度时都会微不可察地颤抖。
而走廊另一端的吉他室,姜凛正在反复练习《流浪者之歌》里思煜玄最爱的华彩段落。
张曦沐突然出现在两人身後:“根据数据,他们这周平均每天偶遇4。7次。”
韩池瞪大眼睛:"这特麽叫冷战?"
“这叫高密度低互动冷战模式。”张曦沐的镜片闪过一道寒光。
琴房内,思煜玄的指尖突然停在琴键上。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慢慢扯开绷带——一道新鲜的勒痕横亘在腕间,是琴弦留下的印记。
“为什麽躲着我?”
思煜玄猛地回头。姜凛站在门口,吉他包斜挎在肩上,眼中是他熟悉的执着。
“我没躲。”思煜玄合上琴盖,“只是需要一个人想想。”
姜凛走近,不由分说地抓起他的手腕:“这是怎麽回事?”
“练琴太用力了。”思煜玄想抽回手,却被姜凛握得更紧。
“钢琴不会留下这种痕迹。”姜凛的声音低沉,“是琴弦,对吗?你动了我的吉他。”
思煜玄的睫毛颤抖了一下。上周五在医院,母亲把他认成了调音师,还问钢琴为什麽会有琴弦。
回家後,他鬼使神差地打开了姜凛的吉他包,试图理解那些弦与母亲混乱世界中的联系。
“我妈妈的病情恶化了。”思煜玄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医生说她可能会完全失去记忆,甚至。。。生活能力。而且。。。”
他的喉咙滚动了一下,“遗传概率很高。”
姜凛感到心脏被狠狠揪紧。他终于明白为什麽思煜玄突然疏远他——不是厌倦,而是恐惧。
“所以你就决定推开所有人?包括我?”姜凛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气,“你觉得这样就能保护谁?”
思煜玄猛地站起来,琴凳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你不明白!如果有一天我连你是谁都不记得,如果有一天我的手连最简单的音阶都弹不出来——”
“那我就每天重新自我介绍!”姜凛打断他,“如果你的手弹不了琴,我就做你的手!”
思煜玄愣住了,眼中的冰层开始龟裂。
办公室的菊花茶冒着热气,班主任的保温杯在桌上敲出沉闷的声响。
“知道为什麽叫你们来吗?”
思煜玄盯着茶杯里浮沉的菊花瓣,姜凛数着墙上挂钟的秒针。窗外隐约传来韩池被教导主任抓获的哀嚎。
“上周的合奏比赛。”丹姐抽出两张评分表,“评委特别标注默契度断层第一。”她顿了顿,“所以谁能解释,为什麽领奖时一个往左一个往右?”
她的茶杯突然倾斜,菊花茶浸湿了思煜玄的袖口。姜凛条件反射去擦,指尖碰到思煜玄冰凉的腕骨——那里有一道新鲜的琴弦勒痕。
”对不起。”思煜玄的声音轻得像羽毛。
“该我说对不起。”姜凛的拇指摩挲过那道红痕。
办公室门突然被撞开,韩池举着手机冲进来:“老师!罗骁他。。。”画面里是罗骁挂在琴房窗外的滑稽模样。
熄灯後的404寝室浸泡在银蓝色的月光里。姜凛仰面躺在下铺,盯着上铺床板缝隙间漏下的细碎光斑,像看着五线谱上散落的音符。
左边床铺传来第七次翻身的响动,床架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思煜玄睡觉向来安静得像只猫,今晚却辗转反侧。姜凛数着他翻身的频率,在脑海中勾勒出对方蜷缩的背影——思煜玄难过时总爱把自己团成球,像要缩进某个安全的壳里。
“思煜玄?”姜凛轻声唤道,声音在寂静中清晰可闻。
床铺动静戛然而止,连呼吸声都屏住了。月光突然被云层遮蔽,寝室陷入更深的黑暗。
正当姜凛以为对方不会回应时,一声几不可闻的抽泣从左边传来,像琴弦崩断前最後的震颤。
他的心脏猛地收紧,赤脚踩上冰凉的地板,三步并作两步到了思煜玄的床前。
月光重新漫进来时,他看见思煜玄像受伤的猫般蜷在墙角,怀里紧抱着那张褪色的音乐会门票——那时他父亲最後一次和他去的音乐会。
“我妈。。。”思煜玄的声音碎在月光里,“昨天把钢琴认成洗衣机了。。。她问我为什麽洗衣机有黑白键。。。”
姜凛的指尖陷进掌心。他想起上周校庆结束,思煜玄在後台不断查看手机,演出服後背被冷汗浸透的深色痕迹。
“医生调整了用药方案。”思煜玄的指甲在门票上掐出凹痕,“说。。。说这是不可逆的退化。”他的声音突然哽住,“而且遗传概率。。。”
月光流过思煜玄颤抖的睫毛,在脸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姜凛突然翻身上床,狭小的单人铺位顿时拥挤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