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大风急,雷鸣不止,窗棂被风雨吹得晃动呜咽。
“他为什麽要去清河?十二年前清河城那场大火,是不是与他有关?”墨拂歌嗓音冰凉,一字一顿地问。
何纪的吐息明显急促起来,最後才吐出一句,“我不知道。”
剑锋挑转,没有任何犹豫地就在他脸上划出一道长长的血口,滚烫的血液滴答滴答划过剑锋落在地面,“我说了我不想再听到谎话。何纪,不要用你这点嘴硬的手段来表明对我父亲的忠心,你以为只是再断只手或者是搭上你这条命?我也说过,我有很多种手段让你生不如死。”
何纪捂着脸颊上的伤口,因为疼痛倒吸着凉气,最後忍无可忍地怒视着墨拂歌,“墨拂歌,你又想问出什麽答案呢?!你明明心里也知道为什麽!要不是你那个不识擡举的母亲无论如何都不肯交出你,他何必大费周章带我们去清河,还折损了这麽多兄弟?”
一道惊雷落下,将墨拂歌本就苍白的肤色照得惨白。
这件事她一直有预感,但真的从别人口中再得到真相时,还是让她难以接受。
她手中剑因愤怒而颤抖,剑似有灵性一般能感受到她的愤怒,震鸣作响,“所以他就为了抢回我,放火烧了清河?”
眼见墨拂歌终年不变胸有成竹的神色终于出现了松动,何纪冷笑一声,“那场火是苏玖落眼见皇家影卫无法阻挡,才放火烧了苏府玉石俱焚罢了。”
墨拂歌转而露出一种更莫测的冷淡笑意,“看来他还与玄朝勾连了。也是,清河地处巴蜀,蜀道崎岖艰难,如果没有他带路,影卫也很难进入清河。”
何纪这才意识到他又被墨拂歌套了话,“如果不是你母亲不识时务,一直不愿意交出你,还不准家主给你改姓,又怎麽会出此下策!?你根本就不懂家主为了你付出了多少,和你那个瞎眼的娘一样不知好歹!狼心狗肺的东西!”
“你没有母亲吗?”墨拂歌似乎终于露出了难得困惑的神色,“我为什麽一定就属于墨衍,要来继承他的姓氏和责任?况且像他这样谋害妻女的人没有资格说什麽付出与苦衷。”
何纪觉得他从来就不能理解墨衍的这个女儿,就像他也从来不觉得这个女人能接过墨氏的权柄,“妇人之仁,和你这种女人没什麽好说的。”
“的确,想来你和阎王一定有很多共同语言。”墨拂歌缓慢地直起身子,转身凝视着祠堂中的牌位,“虽然你没有母亲,也从来认为我成不了事,但你很快可以知道一个母亲的,‘妇人之仁’的女儿可以做什麽了。”
她语气平淡,仿佛随意谈起今日晴雨,“拖出去凌迟,然後扔到乱葬岗喂狗。”
何纪的呼号辱骂很快就淹没在了雷雨声中,直到所有人都散去,墨拂歌手中的霁清明才哐当坠地,她躬身剧烈地咳嗽起来,伴随着胸腔中挥之不去的恶心感让她干呕出声。
剧烈的咳嗽声混杂着雨声久久回荡在空寂的祠堂。
温热的血液自她捂嘴的指缝滴落,一滴一滴落在霁清明的剑刃上,血液竟然缓缓渗入剑刃,更有妖异之感。
剑刃似乎是感受到她的悲伤与愤怒,在她脚边轻缓地震鸣着。
她强忍着不适,一步步缓慢地走到祠堂中墨衍的牌位前,取下了上面的灵牌。檀木牌上还沾染着她手上未干的血迹,晕开在烫金的刻字上。
她擡手,落下。
牌位也随之摔落在地面,化作无数碎片。
而堂外她亲手所植的紫藤花在夏日尽管被雨水打落花瓣,仍然开得繁盛,如同飘落的融雪,仿佛永远不知何为凋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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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剑谱闲录·霁清明》
苏辞楹的佩剑,唤作霁清明。为昔年求得天外陨铁,亲手灌注心血所铸。
初铸此剑,为此心明澈,为肃清苏氏,她唤佩剑清明。
而甫一铸成,这柄剑斩下的却是族中叛乱三叔的头颅。
这柄剑虽除凶祟,虽开太平,但苏辞楹平生不喜出剑,若非生死相搏所不能解之事,剑皆不出鞘。为利为义,皆有他法,唯血亲相残,无法可解。故而此剑平生最多饮亲人血,煞气深重。
更因此剑铸法失传,形制偏锋,霁清明虽为名剑,後世多称其为妖剑。
自两百馀年後剑传至墨拂歌之手时,此剑已见证苏氏一族自中兴而亡于盛时,更见夫妻反目,火焚清河。血痕斑驳,仇怨难解。
剑久浸凶怨,极锋极利,于墨拂歌手中常出鞘,斩宿敌报血债,剑下凶魂无数。早无人还记起,此剑名为霁清明,铸剑为明心澄意。
但霁清明虽斩人无数,却仍也开太平盛世,得护心上人长安。
所谓剑,不过金石之物,而剑心剑魄,亦因人而生。名剑霁清明,不为此心清明,亦不为血洗深仇,只因当年铸剑融得苏辞楹神魂一律,剑有灵而认其主,随心意而出鞘。
清明浊怨,皆在一念。
【作者有话说】
一个剧情小高潮,关于墨拂歌的身世。在之前就埋了很多非常细碎的伏笔,因为实在是太多了这里就不做讲解,如果有读者能够发现我会非常开心。
很美的精神状态,墨拂歌还挺擅长黑色幽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