靴履脚步轻盈,踏过潮湿的石砖,素白衣袂不经意拂过路边草叶,被露珠沾湿晕开一片浅浅的水痕。
一叶渔舟漂浮在江面,船夫随意地坐在船头吃着手中馒头,在看见岸边伫立的女子时,还是立刻站起了身子,试探地问,“妹儿,是要渡江不?”
站在岸上的少女一袭白衣,头上戴了一顶帷帽,轻纱垂落,看不清面容。她手中还握了一柄长剑,船夫也见怪不怪,这些年世道不太平,这副打扮走江湖的人也不少。
少女轻轻点头,开口时也是蜀地口音,“渡江,去清河。”
“好嘞,您请您请,随便坐哈。”船夫急忙把她请上船,拿起了船棹。
船桨划动,一叶扁舟向着江岸渡口划去。江面上雾气升腾,连带着船上都带着蜀地夏季特有的潮湿。碧水清澈,旭日初升,泛开粼粼波光。
船夫健谈,划船时嘴也闲不下来,一边划动船桨一边问,“听姑娘口音,是清河人?”
“···嗯。”沉默半晌後,墨拂歌点头。
“那就是回家咯?”船夫呵呵笑了起来,“能回家好啊。”
墨拂歌看着船外岸边景色,这两年又有些变化,但始终还是熟悉的,“在外面待了几年,现在回清河。”
“现在外面世道怎麽样啊,我老听他们说现在外面都不太平,都好多年没出过蜀了。”
“···不怎麽样。”墨拂歌怀中抱剑,垂着头低声回答,“都不如清河。”
“那还是回清河好啊,清河是个好地方。”船夫摇动船桨,“我家里还有几亩地,这几年收成都不错。不是农忙的时候就出来做点渡船生意,也足够养家里几口人。”
江上清风习习,吹动她帽上轻纱,“是好事,这些年蜀外赋税重,天灾人祸也不少。”
“哎,这世道,还是多攒些钱吧。”船夫叹息,停下手中船桨,小舟轻轻泊在江岸渡口处,“到清河了,姑娘,该回家了。”
船内白衣身影不知何时已经踏上了岸,一枚银锭抛向他,船夫眼疾手快地急忙接住银锭,在手中仔细验了验真假,发现竟然是货真价实的银子,有些不可置信地在手中反复翻看——现在出蜀再回来的人,都这麽富裕了?
旭日东升,江岸码头人潮往来,已经有不少人支摊开起了早市。人声熙攘,好不热闹。
清河地处川蜀重山之间,蜀道艰难,地势险峻,自古以来少与外界相通,确是数百年来长久安乐的太平富庶之地。
常有歌曰,“春见飞花,秋问清商,清河云乐,不知还乡。”
清河富庶,已有数百年。清河苏氏在川蜀盘踞数百年,昔年北杓七子之一的天玑星苏辞楹,正是出身其中。清河苏氏善经营,商队遍布九州,颇有盛名。
苏辞楹富甲天下,昔年助太祖成就霸业,定盐业商道规矩,天下後世商贾敬服。虽然她几年後辞官归蜀,不问朝堂,多行走于川蜀苗疆,不知缘由,後世有传言说她馀生疯癫,亦不知真假。但苏氏繁盛,川蜀与清河俨然成为一块朝廷难以触及的界外之地。
玄朝两百年来,一直难以切实控制川蜀,久而久之,二者形成了约定俗成的默契,朝廷享受川蜀富庶的供奉,对蜀中事务甚少干涉,二者相安无事。
直到十二年前那一场三天三夜的大火,焚尽了苏府,这支盛极一时的家族也就此消亡。
只不过纵然如此,朝廷仍然没有实际地掌控这片土地。
墨拂歌安静地穿梭于人海之中,她回清河的时间很短,来的次数也算不上多。
但是每一步都是如此亲切,又或许是她为了走到这一步,已经辛苦跋涉了十馀年。
江风裹挟着水雾拂面,远处棹歌声声,白鹭啼鸣着飞向天际。
墨拂歌擡眸,看城门巍峨,上书“清河”二字。风吹动满城飞花拂落,吹落紫藤如雪。
何日见飞花,送我早还乡。
【作者有话说】
“巫山七百里,巴水三回曲。笛声下复高,猿啼断还续。”——萧纲《蜀道难·其二》
郡主会的技能要比想象的多许多。
终于回家了呀,祭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