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差别,她们有没有想过,是怎样造成的呢?
说起来有些可悲,廖春花与贺小溪都是在重男轻女环境中长大的,等她们为人母,依旧将这传统“传承”了下去。
尤其是贺小溪。
她与女儿田慧一样,出生时都是龙凤胎。
但不同的是,贺小溪那个比她晚出生两分钟的弟弟没能活下来。
那时候,贺小溪他们的奶奶还在世,整天在家骂贺小溪是扫把星丶命里带煞,对她十分苛刻。
如果不是廖春花拦着,他们奶奶在贺小溪双胎弟弟死亡的当天,就要把贺小溪扔到山里去让她自生自灭。
贺小溪是怀着负罪感长大的。
等她嫁了人,也産下一对龙凤胎。
先出生的哥哥只有四斤重,弱小得让人担心他哭着哭着就会断了气。
而妹妹的情况就好得多,她重六斤多,长得白白嫩嫩的,哭声也很嘹亮。
贺小溪理所当然地把更多注意力放到儿子身上。
他们田家人更理所当然地把好东西都给自己的儿子孙子。
田慧是廖春花丶贺小溪用米汤喂大的。
两个孩子的区别对待,一直到现在都没有丝毫改变。
即便现在田慧看起来才像是先天不足的孩子,田光宗这个哥哥已经比她高,他胖得眼睛被挤成一条缝,胳膊都比田慧的腿粗了。
田慧依旧会被教育“要让着哥哥”。
或许贺小溪一开始是怕女儿像自己一样,背负上克死哥哥的骂名,才会那麽偏心儿子,但无法否认,实施情况是,她的言行对女儿造成了伤害。
这麽几年下来,贺小溪可能都习惯成自然了。
贺明隽如今要广撒网,拥有更多可能的小孩当然更值得培养,他怎会眼睁睁看着他们把孩子养歪?
但有些观念在他们脑中已经根深蒂固,不是一朝一夕能改的。
尤其是这个年代,很多人将新生婴儿淹死丶丢弃,他们竟不觉得自己谋害了一条性命。要他们认识到,孩子是独立的个体,何其困难。
贺明隽没有调-教丶改造人的爱好。
仔细想想,他也没必要刻意去改变他们的认知,只要这几个孩子更听他的话,这些大人们找到自己的特长丶好好搞事业就够了。
贺明隽松开眉头,对贺小溪说:“你想让她和人打招呼,就直接告诉她‘喊小舅’就好,别用那种指责的语气。”
那种否定的句式,会让敏感胆小的孩子更加张不开口。
贺明隽自觉他的语气已经够平和了,可落在别人的耳中,还是有点生硬。
而且,他回来後,连声“大姐”都没喊。
贺小溪听到他的话,动动唇,没有吭声,她脸上满是尴尬无措,细看她的表情中还带点委屈。
她愿意忍,贺小草却受不了贺明隽这样的态度,帮他们大姐发声:“你怎麽和大姐说话的?”
他们小时候,尤其是在奶奶去世之後,大人要忙农活顾不过来,就把他们交给贺小溪这个大姐带。
在这个家,贺小草最尊敬丶最心疼的人就是大姐。
面对贺小草的训斥,贺明隽还没有说话,廖春花先不乐意了:“那你又是咋说话的?你娘我还活着呢,轮得到你在家大呼小喝的!”
贺小草不服地反驳:“你就会向着你的宝贝小儿子,他连对他那麽好的大姐都是这态度,你觉得等将来他还会孝顺你们?”
廖春花闻言,都快被气炸了,她单手叉腰,将声音放得更大:“你先看看你对老娘是是怎麽态度!我幺儿比你有良心得多!”
眼见着她们要吵起来,贺小溪一脸着急,但奈何嘴笨,除了拉住贺小草劝她“别和妈吵”外,完全不知道说什麽好。
在旁边被忽视的田慧大概是觉得这场争吵是因自己而起,都被吓哭了。
而在这种时候,作为罪魁祸首的贺明隽却先把鸡蛋糕拿出来解开放到旁边,然後不紧不慢地去洗了手。
“谁说我不孝顺父母的?”
他说着,捏起一个柿子大小丶形状像胖蘑菇的鸡蛋糕递到廖春花的嘴边,那伞状边缘都碰到了廖春花的牙齿。
“妈,你吃。”
趁着廖春花的嘴被占着,贺明隽转向贺小草,问道:“先别扯那麽远,你就说,我那句话有错麽?”
这时廖春花已经伸手接住了那个鸡蛋糕,贺明隽便松开手,又去拿了一个鸡蛋糕,另一只手对还在流泪的田慧招了下。
“过来。”他用的是祈使句,“叫小舅。”
田慧本来就是个习惯了听话的小孩,在这种无措丶没有人理会她的时候,贺明隽的声音无异于救命稻草。
她乖乖走过去,小声喊了声“小舅”。
贺明隽“嗯”了一声,将鸡蛋糕掰下来一小块喂给她,又说:“先去洗了手再吃。”
一场母女俩的争吵就这麽被化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