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晏忽然笑了。
他其实对冯扬敢在今天这种场合旁若无人地迟到一个多小时这件事有些好奇。
可这一秒,他忽然就不想问了——他确实对冯扬有一些好奇,但那也仅仅是因为这是方趁时仅存的朋友,以及……对他自己没由来的微妙情绪的好奇。
不是需要急着弄明白的内容,忍一忍也可以。
“行。”谢晏同意了,说着转回去,加入了蒋星杰他们的牌局。
服务员很快送来了酒水,他们一边喝一边打牌,两轮下来,一个个脸都泛着红。
“……同性恋,真恶心!”
冷不丁的,背後传来一声不高不低的咒骂,他们这边几个在打牌的人同时转了过去。
谢晏眼一眯。
就见到隔壁那桌,冯扬早就用餐完毕,斜靠在沙发背上,姿态散漫地看着对面的人:“你再说一次?”
从谢晏的角度,只能看见那个咒骂的人满脸怨憎,不服地看着冯扬的方向,骂道:“说就说,同性恋就是恶心,怎麽了!”
谢晏听到一旁的方趁时从鼻腔里发出了一声轻哼。
他捏了下自己的手指,低声道:“他是同性恋?”
谢晏没指名道姓,但一听就是在问冯扬。方趁时看他一眼没说话,反倒是盛柯跟他“嗯”了一声,说:“他小时候还被人骂过‘娘炮’,因为打扮得都很……比现在还夸张,後来他把骂他的人都整了一遍,再长大点,就公开自己性取向了。他说自己行事反正出格得很,当个异性恋配不上他疯子的身份。”
谢晏:“……”
还挺有个性。
“可是同性恋哪里恶心了?”谢晏问。
他看上去很平静,好像真的就是问了一个好奇的问题。
“总有人这麽想嘛。”盛柯耸耸肩,“那几个人我都不太认得,估计不是些旁支就是些小家族的,资源越是不够就越在意血统,多正常的事。”
谢晏眯了下眼。
他刚想站起来,人都还没挪位,手已经被方趁时按住了,“别去。”
谢晏看着他。
“别去,”方趁时跟他摇摇头,“没必要,让冯扬自己处理就行。”
“……”
谢晏深吸口气,拼命压低了声音:“你听这话难道不生气?”
“生气又怎样?”方趁时语气淡淡,像是不太在意,“这些人,如果不是借着我生日宴的机会,连我家的大门都进不来,跟他们计较,掉不掉价?”
嫌掉价你别不高兴啊?
一时间,谢晏心里那把火复又烧了起来,他想起方趁时的照顾,想起当日方趁时把自己从孟扶冬面前赶走,想起那句欲言又止的“你要是不想让别人知道的话”——
理智上,谢晏清楚地知道,他不该生气。
他是一个生病也好,困倦也好,意识再怎麽模糊都始终绷着一根名为“理智”的弦的人,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现在该做的,就是忍下,等着看冯扬怎麽自己处理这些根本无法造成实质性损伤的污言秽语,等着这件无伤大雅的小事过去。
可是方趁时不高兴。
一万句理智,都敌不过这一句“可是”。
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像是要被劈成两半了。
那头,冯扬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平静地说:“我觉得这里是个人都知道我喜欢男人,我从来没有遮掩过,所以你的意思是……骂我?还是准备帮你的这些小夥伴们鸣不平,好叫他们不要遭我的毒手?”
那人恨恨地瞪着他,半晌道:“骂的就是你!成天游手好闲,就知道盯着我们几个撩闲,是觉得我们好羞辱麽?你要不是生在冯家,你算个什麽东西!让人操□□的玩意儿,恶心!”
“第一,”冯扬好整以暇地伸出一根手指,“到现在为止,我撩闲的对象里从来都没有你,希望你撒泡尿照照自己,没事不要侮辱我的品味。羞辱?你配让我羞辱吗?”
“第二,”他继续说,唇角勾起一抹讥诮,“我就是生在冯家,是不是给你羡慕坏了啊?啊?怎麽,你妈没给你找个好爹,怪我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