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回程有两条路线,一条是原路返回,这条全是山间公路,黑灯瞎火的,人迹罕至,优点是返程更近更快;另一条则是往老乡聚居的村子里绕一圈,他们没走过,有新鲜感,但比较远,按他们边走边聊的龟速,回去搞不好要10点了。
有人持不同意见,“抄近道赶在下雨前回去不是更好吗?”
谢晏耸了耸肩,他其实走哪里都行:“那看你们吧。”
“还是往村里走吧。”另一人吸着鼻子说,“我好像鼻炎犯了,得找个药店买瓶生理盐水。”
“生理盐水干嘛的?”
“洗鼻啊……阿嚏!”
无法反驳的理由。
药店只有村子里有,于是争论了近20分钟,一行人还是决定往村里走,并且开始祈祷自己运气足够好,别碰上下雨。
轰隆隆——
结果说什麽来什麽,半道一个平地惊雷,雨下一秒就砸在了人头上,一群人刚从药店出来,又钻进了药店里,躲在屋檐下看浓墨重彩的根本看不清的天。
“丸辣!这下不知道要几点回去了。”
“别急,山雨无常,搞不好一会儿就停了呢?”
大颗的雨滴顺着檐角而下,很快连成了线,能看得清的近处腾起了一片白茫茫的雨雾,从空气里传来草地和泥土的腥味,混着山间的冷意。
“这像是马上要停的样子吗?”一行人里有两个女生,其中一个就是池霁,她站在门边看了一会儿,搓搓胳膊,往柜台方向走,“怪冷的。”
男生里有人想做骑士,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在修宁市的九月夜晚多此一举地穿外套,脱无可脱,只好作罢。
柜台里有个穿着白大褂抱着手机打王者的懒散药师,闻言笑了一声,跟池霁说:“你别不信,咱们山里这雨说下就下,说停也就停了,看你们运气吧。”
但池霁太怕冷了,她在柜台边搓了半天也没把自己搓热,走过去跟另一个女生搂抱在了一块儿,相互取暖。
又过了一会儿,男生里也有人感觉冷,走到了她俩所在的那个避风的角落。这雨也不知道什麽时候停,人聚在一起就爱讲闲话。
一个说:“我以前就在想,天气预报这麽不准,肯定是因为我没加入气象学研究的队伍中。”
另一个道:“但你地理会考都差点没拿到A,现在还想学气象学?”
“怎麽不行?不试试怎麽知道自己能不能学,不然还能干嘛,总不能回家继承家産。”
“有什麽不行,我就打算继承家産。”
“那是你家就你一个,我还有个比我能干的姐呢,我就做我的闲散富二代好了。”
“别这麽土啊,”柏天忆笑了笑,插入了谈话,“撇开金钱和名利,你们有没有真正想做的事情?”
那肯定有。
澜越的学生,志愿除了继承家産外,一个比一个有想象力,除了那位想要投身于气象学的大哥,另外还有想去非洲做动物救助的,想学国际关系与公共政策的……格局和爱心一个不缺。
谢晏只能表示佩服:“我还没想好。”
这也是正常答案,毕竟以他们几个年龄来说,人生都还刚开始。
“那你呢?”一个叫李帆的男生扭头看着强行跟来的孟扶冬。
他是个很会炒气氛的人,虽说不太喜欢孟扶冬,但也没打算在这个话题里把人撂下。
孟扶冬一晚上没怎麽说话,没想到这里居然还有自己的事,愣了愣:“我?”
“对啊,”李帆说,“你可别提孟家什麽什麽的,说了是撇开金钱名利的梦想啊,继承家産是违禁词,没有就说没有。”
“我……”孟扶冬的视线落在药店门外的雨丝上,蓦地一笑,“什麽都不考虑的话,我想当极光观测员。”
谢晏愣了愣,往他那边看过去。
从谢晏的角度,此时只能看到孟扶冬的侧脸,此人的下颚线条如同他本人一样脆弱易碎,瘦得只剩骨骼,眼神是难得一见的忧郁,就好像他此刻真的很真诚似的。
旁边一个叫周闻雨的男生好奇道:“为什麽是极光观测员啊?”
“因为极光的出现有一定规律,又很随机,可能就像这场雨一样无常。”孟扶冬想了想说,“混乱中带着秩序,我觉得这种韵律感很美。”
池霁笑了:“看不出你还有这种浪漫细胞。”
“平时也用不到,”孟扶冬回过神,冲池霁一笑,“我就这麽一说,应该是没机会去做那劳什子的极光观测员了。”
他刚刚还忧郁得很走心,这句话又摇身一变,成了那个在名利场中沉浮的少爷,对“极光观测员”这样既没前途也没钱途的职业表示了轻蔑。
池霁是学音乐的,浪漫几乎刻进了骨子里,听到这话白眼一翻,抱着一旁那个叫宋燃的女生不说话了。
大雨短时间内也没有停下的意思,气氛有点冷。正当李帆和柏天忆对视着想要再说点什麽改善下气氛的时候,外面突然响起了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
凌乱的脚步声,以及焦急的丶混着口音的七嘴八舌。
“快快快把人擡进去——”
“小心,别落地!”
“老于,有药没有?水根受伤的嘞!”